风里的稻香换了两茬,田埂上的草枯了又青,苏念塘住进李建国家,转眼已是一年多。
这年秋天,她终于和李水生并肩,踩过田埂上的狗尾草,踏进了大队中学的校门。
80年代的乡村中学,校门是两截刷红漆的旧木桩,“向南中学”四个字被风雨浸得发灰,却拢着五个自然村的半大孩子。
初中课表比小学密了不少,但不用上晚自习——放学铃一响,大家就背着书包往家跑,脚步声能惊飞田埂边的蚂蚱。
苏念塘的二叔还是老样子,隔俩月会提个布包来,里面无非是几个馒头、一把花生。
他总站在院子里抽着旱烟,烟丝味混着柴火香飘散开,才随口问两句“功课难不难”,当初那句“过段时间来接你回家”,早像被风吹走的稻壳,轻飘飘没了踪影。
苏念塘心里清楚,却从没点破——她早把这三间飘着红薯粥香的土坯房,当成了真正的家。
李奶熬粥时,灶上总冒着暖烘烘的甜香;李建国待她从没有半分生分,疼惜都藏在递过来的热馍里;李水生更不必说,每次烤红薯,总把最甜、流着糖汁的芯儿挖给她。比起记忆里冷清得能听见风声的牛棚,这里的暖,是裹着烟火气的,能渗进骨头里。
这几日恰逢秋收,收稻的日子最是赶,偏巧碰上个星期天。
天刚蒙蒙亮,天边还飘着层薄灰,苏念塘就轻手轻脚地摸出房门——她和李奶住一间屋,中间只隔道土墙,生怕动静大了惊醒老人。绕到隔壁,她轻轻敲了敲李水生的窗,没等两声,里面就传来“知道了”的闷声,接着是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响动。
没一会儿,李水生扛着木扁担走在前头,扁担两头拴着粗绳;苏念塘跟在后面,怀里抱着两把旧镰刀。
田埂上的狗尾草垂着露珠,踩过去时,冰凉的水珠顺着裤脚往上蹿,苏念塘忍不住缩了缩脚踝,惹得李水生回头笑:“冷?再走会儿太阳出来就暖了。”
到了自家稻田,李水生把扁担往田埂上一撂,顺势蹲下身揉了揉胳膊——肩头上被扁担压出的红印子,在晨光里透着点显眼。
“攥稻秆别太使劲,当心手磨出泡。”他一边叮嘱,一边随手抓起一丛齐腰高的稻子,手指勾住镰刀木柄,刀刃贴着地面轻轻一拉,“唰”的一声,稻秆断得整整齐齐,手腕一翻就往胳膊肘里夹,没一会儿就摞起小半捆。
“水生哥你放心,我以前跟我娘割过稻的!”苏念塘晃了晃手里的镰刀,“要不咱比一比?看谁割得又快又好!”
“比就比!”李水生挑了挑眉,故意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让出片长势匀净的稻子,“输了的晚上得帮李奶刷锅啊。”
苏念塘脆生生应着,攥紧镰刀就弯下腰。
她记着娘教的法子:左手拢住稻秆,右手镰刀贴地拉,一开始还跟得上节奏,稻秆“唰唰”断在手里,心里还透着点雀跃。可没割几垄,手心就被稻秆磨得发疼,指尖也开始发麻,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李水生余光瞥见她攥着稻秆的手指泛白,指节都绷得紧紧的,刚想开口让她歇会儿,就听见她“嘶”地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了?”李水生扔下镰刀就冲过去,只见苏念塘的左手食指上,一道血口子正往外渗血,连旁边的稻秆上都沾了两点红。
她慌得想把手指往身后藏,却被李水生一把攥住手腕——力道轻得像碰着了易碎的瓷,生怕弄疼她。
“跟你说了别太使劲,怎么还这么冒失!”李水生的声音比平时急了些,眉头拧成个小疙瘩,可低头看伤口时,眼神又软了下来,声音也放轻了:“疼不疼?”
苏念塘摇摇头,小声说“没事,小口子”,可指尖的刺痛顺着神经往上蹿,眼眶还是忍不住热了。
李水生没再说话,拉着她就往田埂跑。
埂边的草丛里,马兰头长得正嫩,叶子上还挂着露珠。
他蹲下身摘了一把,在手心使劲揉,直到揉出黏糊糊的汁,又从口袋里摸出块叠得方方正正的粗布——是李奶给他缝的擦汗帕子,还带着点皂角香。
他把揉烂的马兰头裹在苏念塘的伤口上,一圈圈缠紧,指尖偶尔碰到她的皮肤,都轻轻缩一下。
“这草止血快,我上次割破手,我爹就这么弄的。”他一边缠一边嘟囔,“以后不许这么拼了,输了刷锅又不丢人。”
苏念塘刚要说话,一道尖刻的声音突然飘过来,像碎玻璃碴子扎耳朵:“这么小就知道勾男人,跟你那死鬼娘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猛地抬头,就见苏老太挎着半旧的竹篮,手里攥着把磨得锃亮的镰刀,正斜眼睨着她,满脸的褶子都拧成了疙瘩,眼神里的刻薄像淬了毒。
她身后跟着的苏珍珠,没了往日的怯意,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和李水生,眼底翻着藏不住的恨,嘴角还勾着点幸灾乐祸的笑,活像只等着看好戏的小狐狸。
李水生一下子就炸了,攥着镰刀的手紧得指节发白,往前跨了一步把苏念塘护在身后,声音都带了火气:“苏奶奶,您这话怎么说的?我们就是来割稻子,哪来的勾不勾的!”
苏老太“嗤”了一声,往地上啐了口唾沫,镰刀把往田埂上一戳,声音更尖了:“我怎么说的?两个大孩子躲在这儿鬼混,当我老眼昏花看不见?念塘啊念塘,我看你就是没人教,忘了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没等苏念塘开口,苏珍珠突然往前凑了凑,声音又尖又细,像根针往人心里扎:“奶说得对!你们俩整天黏在一起,谁知道干了什么好事!我下周就去学校说,让老师和同学都知道,苏念塘就会勾引男生!”
苏念塘攥着衣角的手止不住地发颤,连带着指尖裹着粗布的伤口,也像是被什么东西拽着似的,疼得更厉害了。眼眶瞬间红了大半,可她还是梗着脖子反驳:“我没有……我和水生哥就是一起干活,你别胡说八道!”
“胡说?”苏珍珠仰着下巴,仗着苏老太在身边,底气更足了,“上次我看见你给李水生递水,还帮他捡稻穗,不是勾引是什么?我就要去学校说,让大家都讨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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