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雨中的短暂共处，像是一个无声的转折点。有些东西，在两人之间悄然改变，心照不宣，却又无比清晰。
陈管家第二日果然送来了上好的银丝炭，静心斋内顿时温暖如春，连带着那清冷的氛围也驱散了不少。下人们看向林溪的眼神，敬畏中更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微妙，仿佛在看什么了不得的存在。
林溪依旧每日绘制符箓，修炼，但心境却与往日截然不同。那沉重的任务似乎不再是一种压迫，反而成了他与那个冰冷世界连接的纽带。每一次落笔，都仿佛能感受到那双深邃眼眸在无声地注视；每一次成功绘制出高品质的符箓，都带着一种隐秘的、想要得到认可的期盼。
而顾晏礼，似乎也默认了这种变化。他不再仅仅是夜间“途径”，偶尔白天，林溪也能在静心斋附近“偶遇”到他。有时是林溪在院中练习功法，他会驻足片刻，寥寥几句指点，精准而有效；有时是林溪对着玉简蹙眉思索，他会恰好出现，解答他的疑惑，虽依旧言简意赅，却再无往日冰冷。
他甚至开始对林溪绘制的符箓提出更具体的要求。
“此符净化之力尚可，然持久不足，需加强符文结构的稳定性。”
“二品符箓灵力流转当更圆融，莫要一味追求强度。”
“尝试将‘聚神’之意融入‘净化’符中，或可另辟蹊径。”
这些要求，与其说是命令，不如说是引导，是更高层次的指点。林溪能感觉到，顾晏礼在有意无意地，将他往一个更优秀的符师方向培养。
这日，林溪终于成功绘制出了一张融合了“聚神”效果的二品净化符。此符不仅拥有强大的净化能力，更能让佩戴者在抵御邪秽时保持灵台清明，效果非凡。
他心中欢喜，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将这张符箓送给顾晏礼。这个念头一出现，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以顾晏礼的修为，这种级别的符箓对他而言毫无用处，这举动未免太过唐突和……暧昧。
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将这张符箓小心地收了起来，没有上交，也没有送给任何人。
然而，当他傍晚在院中遇到再次“路过”的顾晏礼时，对方的目光却似乎在他身上停顿了一瞬，然后状似无意地问起：“今日符箓绘制，可有进展？”
林溪心中一跳，几乎是脱口而出：“尝试绘制了一张融合‘聚神’效果的净化符，似乎……成了。”
顾晏礼深邃的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微光。“哦？拿来我看。”
林溪怔住了。他……他真的要看？
在顾晏礼那看似平静，却不容拒绝的目光下，林溪只得回到屋内，取出那张被他小心收好的符箓，递了过去。
顾晏礼接过符箓，指尖拂过那蕴含着特殊波动的符文，仔细感应了片刻。末了，他抬起眼，看向林溪，那冰封的唇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
“尚可。”
仅仅是两个字，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
但林溪却觉得，仿佛有万千烟花在脑海中炸开！整个世界都亮了起来！
他看到了！他看到了顾晏礼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认可！甚至还有一丝……极为罕见的、类似于“满意”的情绪！
“多谢顾先生指点！”林溪按捺住心中的狂喜，低下头，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泛起了红晕。
顾晏礼将符箓递还给他，目光在他微红的耳根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此法思路不错，可继续钻研。”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但这一次，林溪清晰地看到，在他转身的刹那，那冷硬的侧脸线条，似乎真的……柔和了那么一丝丝。
林溪握着那张失而复得（或者说被“检阅”过）的符箓，站在院中，看着顾晏礼消失在暮色里的背影，久久没有动弹。
掌心符箓的触感温热。
心底涌动的暖流，更是将周遭的寒意都驱散得一干二净。
“尚可”……
从他口中说出的这两个字，胜过世间一切甜言蜜语。
林溪将那张符箓紧紧贴在胸口，仿佛能感受到其上残留的、属于顾晏礼的冰冷气息，与他自己炽热的心跳交融在一起。
冰与火的碰撞，原来……也能滋生出如此醉人的暖意。
他知道，有些界限，正在被悄然跨越。
有些情感，正在破冰而出。
而他，心甘情愿，沉溺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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