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的蟠龙烛台将光影裁成碎片,百名宗妇的珠翠在案几间流转,像落了满殿星子。
云苏微站在殿中央,素白医袍被穿堂风掀起一角,胸前那枚玉扣随着呼吸微微发亮——那是她用系统里的羊脂玉雕的莲纹,原主陪嫁箱底翻出的老银匠手艺,此刻倒成了最锋利的矛。
荒唐!赵老夫人的拐杖重重顿在青砖上,七十岁的背挺得比殿柱还直,妇人之技,岂能登庙堂之高?她眼角的皱纹里凝着霜,绣着百子千孙的团花褙子被气出褶皱,这绢帛上的字歪歪扭扭,倒像是稚子涂鸦!
春桃攥着绢帛的手微微发抖。
十丈长的《药理图谱》在地上铺展如河,每一味药材旁的注解都是西市绣娘、城南产婆、巷口药铺帮工的字迹——有簪花小楷,有歪扭的墨团,甚至有半枚染着蓝靛的指印。
云苏微伸手抚过那枚指印,想起昨日在染坊,老阿婆沾着靛水在绢帛上按了个印子:姑娘,我不识字,但我知道蓝草能治疮毒,这印子就算个记号。
老夫人请看。云苏微抬手指向那页,泛黄的绢帛上,一行小字歪歪扭扭:腊月里绣娘生冻疮,用艾绒夹在绣鞋夹层,三日消肿。她转头看向赵老夫人,眼尾微挑,这是西市绣坊王阿婆写的,她绣了四十年并蒂莲,治好了上百个绣娘的冻疮。
赵老夫人的瞳孔缩了缩。
柳大娘捧着那本泛黄册子走上前,布面封皮磨得发亮,边角沾着陈年药渍。这是三十年来绣坊姐妹治过的病。老妇的声音像旧棉布,带着岁月的温厚,冻疮用艾绒夹纱,血崩以丝线缝合穴位图记,难产靠绣花针引气导胎。
我们不懂,但我们救过人。
她展开《十二经络绣样》时,殿内忽有倒抽冷气声。
金线银线在红缎上盘桓,正是《黄帝内经》里的十二正经走向,穴用珊瑚珠缀成,三阴交处嵌着半粒珍珠——都是绣娘攒了半年的首饰碎料。
云苏微指尖掠过穴的银线,声音清冷:您说女子只该绣花?
可这花里藏着救命的道。
够了!赵老夫人摔碎茶盏,青瓷片溅在云苏微脚边,今日若立此邪规,我赵家女儿宁死不嫁皇族!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小宫女跌跌撞撞冲进来,鬓边的珠花歪到耳后:老夫人!
三少奶奶晕过去了!
心口疼得直撞墙,血都染了褥子!
赵老夫人的脸瞬间煞白。
她扶着案几站起身,拐杖在地上敲出乱点:去请太医院...不,去请李院正!可话刚出口就想起,太医院的老医正昨日被太后骂了个狗血淋头,此刻正缩在医馆里抄女医局的章程。
云苏微已经快步走到殿外。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急性心包炎,心包积液压迫心脏,需立即放血泄压。她掀开轿帘时,看到赵家三少奶奶面色青紫,双手攥着心口的鸳鸯肚兜,指缝间渗出暗红血渍。
让开。云苏微抽出袖中银针,却被赵老夫人一把拦住。
老妇的指甲掐进她手腕,力气大得惊人:不准碰她!
宁死也不能让个干政妇人动手!
老夫人。一道柔婉的声音从殿内传来。
贤嫔李氏扶着宫女的手站起,腕间素绫垂落如瀑,让她救。
满殿目光唰地扫过去。
贤嫔的杏眼泛着水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腕间旧痕——那是当年她替姐姐顶罪,被太妃用铜簪戳的。若您孙媳死了,她声音发颤,您还能逼多少女子守节殉夫?
若您赢了规矩,却输了人性,这天下还有什么值得守?
赵老夫人的手松开了。
云苏微的银针精准刺入,第三针下去时,黑血顺着针尾涌出,在白绢上晕开一朵狰狞的花。
三少奶奶突然呛咳一声,攥着肚兜的手缓缓松开。
殿内落针可闻。
柳大娘摸着袖口的绣绷,银线在指尖穿梭——她正把刚才的场景绣进袖中:穿素袍的女子持针而立,身后是满地抬着的手。
云苏微擦净银针,转身面对群妇。
她的目光扫过鬓角染霜的老媪,扫过攥着帕子的新妇,扫过躲在母亲身后的少女:我说女子可习医、可参政、可主财、可休夫,并非要推翻伦常,而是要给她们一条活路。她抬手展开案上的千人联名书,纸页发出沙沙的响,这里有三百二十七位母亲、妻子、女儿的名字——她们不要贞节牌坊,只要一张药方、一次机会。
偏殿的珠箔被风掀起一角。
贤嫔站在帘后,指尖捏着半页《九章闺训》,墨迹未干的女子无才便是德被撕成碎片。
她望着腕间的旧疤,忽然笑了:姐姐,也许...这条路没那么疼。
三日后的太极殿,龙案上堆着半人高的奏本。
皇帝翻到最后一本时,眉峰微挑——那是贤嫔的手书,墨迹里浸着淡淡沉水香:女医局当立,非为破规,实为存仁。
启禀陛下,内监弓着腰,贵妃娘娘求见,说要面陈废除女医局的三条罪状。
殿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将那声字,裁成了半片悬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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