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指一算,你应该快输了。”盘核桃的老者只是继续盘着核桃,“是吗?呵呵。’’
京都的巨墙终于在视野尽头拔地而起,如同匍匐的远古巨兽,沉默地彰显着帝国的无上权威与厚重历史。车马如龙,人声鼎沸,空气中混杂着各种气味——香料、食物、尘土,以及一种无形的、属于权力中心的紧张感还有潜藏危机的危险感。。
通过严苛的盘查,踏入那巨大城门洞的阴影下时,就连一向跳脱的叶泥也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紧紧攥住了叶枫的衣角。叶云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军旅生涯让他本能地评估着这座城市的防御和潜在危险。玉狮子则不安地打了个响鼻,似乎也不喜这被高墙束缚的感觉。“弟弟,话说咋们第一步怎么做啊。”叶枫神秘一笑“凡事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如果有,就加钱。”叶云挠了挠头:“可是咱们没有那么多钱啊?”叶泥跳起来轻轻拍了下叶云的脑袋:“我们可是有林姐姐的,再不济,还有玲珑阁呢。”“是啊,而且师傅教我的东西,也能有用。”叶枫神秘的笑了笑。
这座城市,埋葬着他父母的过往,藏着囚禁着他的兄长的幕后黑手,如今,也藏着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女子。
就在他们略显茫然地随着人流前行时,一个清脆如风铃、却带着一丝压抑不住激动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叶枫!”
人群仿佛被无形的手分开,一道倩影疾步而来。正是林沁。
她今日未着宫装,只穿了一身水绿色的襦裙,外罩一件月白纱衣,清丽得如同初春抽芽的柳枝,与这喧嚣帝都格格不入,却又瞬间成为了最动人的风景。她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眼下有淡淡的青影,显然是刚刚经历了一番劳碌。但此刻,那双明媚的眼睛却亮得惊人,盛满了重逢的欣喜、如释重负的安心,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羞涩。
她快步走到叶枫面前,微微喘息着,仰头看着他,千言万语似乎都堵在了胸口,最终只化为一句话:“你们…你们终于到了。一路还顺利吗?” 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叶枫全身,确认他完好无损,这才稍稍安心。
“沁儿。”叶枫看着眼前人,一路的风尘与紧绷的心弦似乎在瞬间松弛下来,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温和的笑意,“还好。你…任务还顺利吗?”
“嗯,都办完了。”林沁轻轻点头,目光这才转向叶云和叶泥,露出歉然的笑容,“叶云大哥,泥泥,一路辛苦了。京都盘查繁琐,让你们久等了。”
叶云抱拳回礼:“林姑娘客气了,是我们叨扰了。” 叶泥则甜甜一笑:“林沁姐姐,京城好大呀!”
看着叶枫和林沁之间那旁人难以插足的微妙气氛,叶云很识趣地拉了下还想说话的叶泥,对林沁道:“林姑娘,我们兄妹初来乍到,还需寻个落脚处安顿……”
林沁立刻接口,语气轻快:“早已备好了!我在城西有一处别院,还算清静,日常用物都齐全,若几位不嫌弃,可暂居那里,绝对安全。”她这话主要是对着叶枫说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期盼。
叶枫心中感激,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点头道:“有劳林姑娘费心。”
安顿之事既定,林沁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那疲惫感仿佛也被冲淡了许多。她眼睛一转,露出一抹难得的、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娇俏:“既然来了京都,总不能一直闷在院子里。今日天色尚早,若你们不累,我…我带你们逛逛可好?京都的西市,很是热闹呢。”
她的邀请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又充满了渴望,仿佛想将自己熟悉的世界分享给他们,更想抓住这难得的、短暂的宁静时光。
叶枫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光彩,不忍拒绝,也不想拒绝,笑着点头:“好。”
于是,一行人在林沁的引领下,融入了京都繁华的脉络。
与边陲黑石城的粗粝压抑截然不同,京都是另一种极致的繁华。宽阔的朱雀大街可容十马并行,两旁店铺林立,旌旗招展。贩夫走卒的叫卖声、杂耍艺人的喝彩声、丝竹管弦之乐从高楼雅阁飘出,交织成一曲盛世华章。
林沁如同最称职的向导,忘却了身份的束缚,领着他们穿梭于人流之中。 她指着远处巍峨的皇城,轻声讲述着它的历史;她带他们品尝只有老饕才知的巷口甜糕,看叶泥吃得眉眼弯弯;她在一家售卖古籍字画的铺前驻足,与叶枫低声讨论着一幅前朝山水画的笔意,眼眸流转间,是心有灵犀的悦然。
叶枫走在她身侧,听着她轻柔的嗓音,看着她因为兴奋而微红的脸颊,心中那片因仇恨和责任而冰封的角落,仿佛被春风拂过,悄然融化。他暂时放下了血脉的躁动,放下了京城的险恶,只是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以及身边女子带来的、久违的悸动。
叶云牵着玉狮子,和叶泥跟在后面,看着前方并肩而行的两人,一个清丽绝俗,一个英挺沉稳,在夕阳的金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竟是说不出的和谐。叶云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而叶泥则眨着大眼睛,偷偷地笑。
那一刻,仿佛所有的阴霾都被驱散。
行至一座横跨清澈河道的石桥之上,凭栏远眺,落日熔金,为整座城市镀上了一层温暖的晖光。河面画舫穿梭,丝竹声声晚风拂过,带起粼粼波光,也吹动了林沁额前的几缕青丝。
她微微侧过头,看着叶枫被夕阳勾勒出的坚毅侧脸,轻声道:“京都…其实也有很多美好的地方。若是太平年月,该多好。”
叶枫转眸看她,望进她带着一丝怅惘的眼眸深处,郑重道:“会的。总会有海晏河清的那一天。”
他的话语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林沁微微一怔,随即嫣然一笑,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就在这气氛温馨融洽到了极点之时——
一个冰冷、严肃、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如同寒冬腊月的冰锥,骤然刺破了这温暖的暮色:
“小姐。”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桥头不知何时出现了两名身着玄色劲装、腰佩狭长弯刀的冷峻男子。他们如同雕像般站在那里,气息沉凝,眼神锐利如刀,直接无视了叶枫等人,目光只牢牢锁定在林沁身上。
林沁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叶枫从未见过的、混杂着紧张、畏惧和一丝厌恶的神情。
“小姐,”为首那名男子再次开口,声音平淡无波,“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了。府中有贵客到访,老爷和夫人正在等您。”
林沁的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袖,指节发白。她飞快地看了叶枫一眼,眼中充满了焦急、无奈和深深的歉意。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在那两名男子冰冷的目光注视下,最终只是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知道了。你们先退下,我即刻便回。”
然而那两名男子却纹丝不动,如同铁铸一般,显然是要“护送”她立刻离开。
林沁的脸色更加苍白,她猛地转头看向叶枫,语速极快又极低地说道:“别担心,我没事。你们先回别院,地址泥泥知道!一切小心!”
说完,她深深看了叶枫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千言万语——担忧、嘱咐、不舍,还有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然后,她猛地转身,不再看任何人,挺直了脊背,向着那两名男子走去。
她的步伐依旧保持着世家小姐的仪态,但那背影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与沉重。
两名玄衣男子一左一右,如同押解般,沉默地护卫着她,很快便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夕阳依旧温暖,石桥下流水潺潺,画舫乐声依旧,但方才那份短暂的温馨与美好,已被彻底击碎,荡然无存。
叶枫站在原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拳头在袖中不由自主地缓缓握紧。方才那一刻,他从林沁眼中看到了她身在林家的真实处境——那看似风光的锦衣卫世家小姐身份,实则是一座华丽而冰冷的囚笼。
叶云走上前来,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面色凝重:“看来,这京都的水,比我们想的还要深,还要冷。”
叶枫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变得更加深邃,如同结冰的湖面。
京城的繁华表象之下,冰冷的暗流,已开始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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