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与夜色彻底吞噬了那叶小舟，也隔绝了“破浪号”上所有担忧的视线。海面只剩下单调而永恒的浪涛声，拍打着礁石，也拍打着李红袖紧绷欲裂的心弦。她扶着舱门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胸前的伤口在每一次因担忧而加剧的呼吸中都传来尖锐的刺痛，但她浑然不觉。她的全部心神，都已系于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系于那个决然赴险的身影。
小天紧紧挨着爹爹，小手冰凉，仰着脸，看着爹爹苍白如纸的侧脸和那双死死盯着海面的、布满血丝的眼睛，不敢说话，只把小小的身体靠得更紧。
韩船长沉默地站在舵轮旁，如同礁石，古铜色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紧抿的嘴角透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他活了这么大岁数，在海上见过无数风浪，却从未像此刻这般，觉得这海如此深沉，如此……不祥。他握紧舵轮，感受着船身随波逐流的轻微晃动，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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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海水瞬间包裹了凌霄的全身，刺骨的寒意让她打了个激灵，精神却为之一振。她划动木桨，小艇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破开浓雾，朝着韩船长指示的方向前进。
四周是绝对的黑暗与死寂，唯有桨橹拨动水面的细微声响，以及自己逐渐加速的心跳。浓雾不仅遮蔽了视线，也扭曲了声音和方向感。她只能依靠先前记忆的方位和对水流细微变化的感知，艰难地调整着方向。
约莫一炷香后，她感觉到水流明显变得急促起来，小艇开始不受控制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向前。前方黑暗中，海浪拍打岩壁的声音变得更加沉闷、巨大，仿佛巨兽在深渊中咆哮。
她知道，快到了。
她收起木桨，伏低身体，任由小艇被暗流裹挟着前进。视线极力穿透黑暗，隐约可见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如同凶兽巨口般的黑色缺口。海水正疯狂地朝那缺口内倒灌而去，发出轰隆的巨响，溅起漫天冰冷的水沫。那就是楚留香信中所说的水洞入口！
靠近了才发现，这入口远比想象中更加凶险。水流湍急汹涌，形成一个个致命的漩涡，洞口边缘是犬牙交错的尖锐礁石。小艇在激流中剧烈颠簸，随时可能倾覆或被礁石撞得粉碎。
不能再犹豫！
凌霄看准一个水流相对平缓的间隙，猛地深吸一口气，将“龟息丹”含在舌下，随即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冰冷刺骨的海水中！
强大的吸力瞬间攫住了她，将她狠狠拽向那黑暗的洞口。她放松身体，减少阻力，如同一条游鱼，顺应着水流的方向，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洞口边缘狰狞的礁石，被巨大的力量猛地“抛”入了水洞之中！
轰——！
外界海浪的轰鸣声在进入水洞的瞬间骤然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在封闭空间内回荡的、沉闷的水流声。光线彻底消失，绝对的黑暗笼罩了一切，冰冷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和强大的水压。
凌霄屏住呼吸，运转内力抵御寒冷和水压，同时极力睁大眼睛，试图适应这极致的黑暗。舌下的“龟息丹”开始发挥作用，一股清凉的气息流转全身，大大减缓了她对氧气的需求。
她能感觉到身体被湍急的暗流推动着，在曲折蜿蜒的水下通道中快速穿行。四周是光滑而冰冷的岩壁，偶尔有坚韧的水藻拂过她的身体。黑暗中，似乎有一些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知是水声回响，还是栖息在此的生物被惊动。
她不敢有丝毫大意，全神贯注地感知着周围的一切。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片刻，或许是漫长的一刻钟，她感到前方水流的速度似乎放缓了一些，水压也有所减轻。
有光？
不，并非真正的光，而是一种极其微弱的、仿佛从水面透下来的、灰蒙蒙的亮度，勉强驱散了一点点令人窒息的纯黑。
她奋力向上划动四肢，破水而出！
“哗啦——”
轻微的声响在相对安静的空间内显得格外清晰。凌霄立刻警惕地伏低身体，只将口鼻露出水面，迅速而无声地观察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空气潮湿冰冷，弥漫着浓重的海腥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陈腐的气息。那微弱的光源来自洞穴上方某些能够透下些许天光的缝隙，勉强勾勒出洞穴大致的轮廓——空旷、巨大、怪石嶙峋。
她此刻正处于洞穴边缘的一个水潭中，正是那条汹涌水洞的尽头。水潭连接着地下河，不知通向何处。
她悄无声息地游到岸边，湿透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带来更深的寒意。她迅速拧干衣摆和头发上的水，将装备检查一遍，确认没有遗失或浸湿。
然后，她靠在一块冰冷的巨石后，屏息凝神，仔细倾听。
除了地下河潺潺的水声，以及从岩壁缝隙中隐约传来的、仿佛来自遥远地面的风声，暂时没有听到任何人声或脚步声。
安全，暂时。
她成功了。她闯过了第一道天险，真正踏入了蝙蝠岛的内部。
然而，这里只是起点。魔窟的真正核心，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秘密、那些心狠手辣的敌人、那些未知的致命陷阱，都还在前方，在这片巨大、黑暗、错综复杂的地下世界的深处，等待着她。
凌霄深吸了一口冰冷而带着霉味的空气，眼神在昏暗中闪烁着坚定而冰冷的光芒。她调整了一下内息，将状态调整到最佳，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开始向洞穴深处，那更加浓郁的黑暗之中，悄无声息地潜行而去。
身后，是来时汹涌的水路，是牵挂她的亲人。
前方，是莫测的深渊，是必须面对的敌人与真相。
第四卷《江湖诡谲，亲子情深》，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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