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军侯府,前厅。
廷尉府的官员带人走了,留下一屋子的死寂。
霍去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眼睁睁看着廷尉卫士取代了他府上的亲兵,把守住各个要道,通往凌岳小院的路更是被围的密不透风。
“侯爷……”管家小心翼翼的上前,想劝一句。
“滚!”
霍去病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声音嘶哑。
他猛的转身,带着一身怒气冲向后院的演武场。
锵!
长剑出鞘,带起一道寒光。
霍去病对着演武场上的木人桩狂砍猛劈。
没有招式,就是最直接的劈、砍、刺!剑风呼啸,坚硬的木桩发出不堪重负的闷响,木屑四处飞溅。
他像是在发泄,更像是在杀人。
他想杀了那些胡说八道的说书人和传谣的,想杀了那个绸缎商人,更想把背后那家伙剁成肉泥!
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是冠军侯,是天子近臣,能斩断匈奴王旗,却砍不断这些谎言和阴谋。
咔嚓!
一根木桩被他拦腰斩断,倒在地上。
霍去病拄着剑,剑尖深深刺入青石地砖,他胸口剧烈起伏,汗水顺着下巴滑落,滴在剑格上,滋的一声化为白汽。
他第一次感到这么无力。
夜深了。
侯府里静悄悄的,连巡逻的廷尉卫士,脚步声都放的很轻。
凌岳的院子里,房内只点了一盏小油灯,光线昏黄。
他盘腿坐在榻上,闭着眼睛,呼吸平稳,好像真的在闭门思过。
院门外,两名卫士靠着墙,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瞌睡。
忽然,凌岳身后的一块墙砖被无声的推开。一个黑影钻了进来,正是霍去病。
他身上还带着汗味和杀气。
凌岳睁开眼,目光在黑暗中一闪。他立刻对霍去病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墙壁。霍去病会意,压下心里的焦躁,蹑手蹑脚的跟着凌岳,两人一同钻进了墙后的密道。
密道很窄,只能一个人通过,墙壁上镶着几块透光石,发出微弱的光。
这是建府时凌岳让霍去病留的,以防万一,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尽头是一间不大的密室,只有一张石桌,两张石凳。
“你他妈的还坐得住!”
一进密室,隔绝了外面的耳朵,霍去病就忍不住了,压着嗓子低吼,“他们都快把屎盆子扣你头上了!再不想办法,明天廷尉府就能把你拉去砍了!”
凌岳没理他的火气,倒了两杯凉水,推了一杯过去,声音平静的吓人:“侯爷,发怒是最没用的。越是这时候,越要冷静。”
“我冷静不了!”
霍去病一拳砸在石桌上,震得水杯嗡嗡响,“我他妈都快憋炸了!告诉我,谁在搞鬼?是不是桑弘羊那个老狐狸?我这就带人去抄了他的府,我看他的皮剥下来,嘴还硬不硬!”
“抄家需要证据。”
凌岳反问,眼神很深,“桑弘羊?他只是个幌子,水下的根,你还没看到。”
霍去病一愣,端起水杯一口喝完,冰凉的井水让他发热的脑子清醒了些。“什么意思?”
“你想想,”凌岳的手指在石桌上轻轻敲着,发出规律的轻响,“流言一天就传遍长安,需要多少人?绸缎商人为什么偏偏这时候跳出来?他说的桑叶木片,除了你我,还有谁知道?”
“……陛下。”霍去病顺着他的思路想下去,脸色越来越难看,后背冒出冷汗。
“没错。这说明我们的对手,能量大的吓人。”
凌岳替他说出了那个结论,“他们在民间有无数张嘴,在朝堂能提前知道陛下的意思,在将作监也能安插人。他们能同时在宫里宫外、军方和民间一起动手,织成了一张大网!”
密室里陷入了沉默,只有两人沉重的呼吸声。
霍去病不是傻子,他只是被气昏了头。
现在冷静下来一想,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升起。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党争,这是一个势力庞大的阴影,笼罩着整个大汉。
“他们的目的,不止是杀我。”
凌岳继续分析,“杀了我,我的计策就会被当成通敌的奸计,盐铁官营和经济战就全完了。这是第一步。”
“第二步,我是你的影卫和伴读,我出事,你也脱不了干系。识人不明、包庇奸细,这个罪名足够陛下为了平息众怒,暂时收了你的兵权。”
“最终的目的,”凌岳抬起眼,一字一句的说,“是废掉北伐国策。只要大汉不打了,他们就能继续靠边境走私发财,甚至……继续用大汉的钱,养肥我们的敌人!”
霍去病听得心头发寒,他发现自己除了拔剑砍人,对这种看不见的战场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等死吗?”
“等。”凌岳只说了一个字。
“等?”
“等他们自己送上门来。”
凌岳冷笑了一下,“他们现在一定以为赢定了,以为我们是砧板上的肉。但他们还差最关键的一步。”
“什么?”
“杀人灭口。”
凌岳的眼神冷的像冰,“我现在是通敌的奸细,又被陛下软禁。只要我还活着,就是个变数。所以,他们一定会想办法,让我意外死在侯府里。一个罪人畏罪自杀,或者暴病而亡,再合理不过了。”
霍去病明白了,他猛的站起来:“我这就去把府里的亲兵都调过来,把你这围起来!我倒要看看,谁敢动你一根汗毛!”
“不行。”凌岳摇了摇头,否决的干脆利落,“你越是保护,他们越不敢动手。我们要做的,正好相反。”
他看着霍去病,眼神很亮:“我们要给他们创造一个机会,一个让他们觉得能一次干掉我,还能撇干净关系的机会。这叫引蛇出洞。”
霍去病坐了回去,皱着眉消化凌岳的话。
他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年轻人,在这种绝境下,非但没有慌乱,反而像个猎人,冷静的布置着陷阱,连猎物的反应都算计在内。
“怎么引?”霍去病问,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颤抖。
“我们要示弱,制造恐慌,给他们递刀子。”
凌岳压低了声音,凑到霍去病耳边,飞快的说:“从明天起,你就对外发火。摔东西,骂下人,怎么都行。要让府里所有人都看见,你因为我被牵连,已经烦透了我。”
“然后,让赵破奴去找个信得过的人,这人得表面上跟我有过节。让他不经意的把话传出去,就说我扛不住了,疯疯癫癫的,准备三天后晚上挖地道跑路。”
霍去病眼睛亮了:“潜逃?这不就坐实了畏罪潜逃的罪名。”
“对。”凌岳点头,嘴角勾了勾,“一个被软禁的罪人,被你嫌弃,走投无路想跑,这很合理。对想我死的人来说,这是在半路上把我神不知鬼不觉的干掉的好机会。他们不会放过的。”
密室里安静下来,霍去病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很有力。
这个计划太险了,走错一步就全完了。
他看着凌岳那张平静的脸,忽然感觉浑身的血都热了起来。
跟这种看不见的敌人斗,比在草原上真刀真枪的干一场还刺激。
“好。”霍去病一拍石桌,眼里重新有了光,“就这么办!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王八蛋想弄死我们,老子亲自给他收尸。”
两人又敲定了些细节,直到密道外传来三长两短的敲击声。
那是赵破奴的信号,外面安全了。
霍去病准备走,到了密道口又停下,回头看凌岳。光线昏暗,凌岳的脸有些看不清。
“凌岳,”霍去病的声音很沉,“这计划太危险了,你有把握吗?”
凌岳没有直接回答。
他走到霍去病身边,和他站在一起,看着石壁外面漆黑的夜。
“公子,他们以为我们现在是摆在明面上的靶子,做什么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凌岳顿了顿,转头看向霍去病。
“但他们不知道,我们故意示弱,就是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只有他们觉得稳赢了,才会自己跳出来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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