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进城”的命令,瞬间传遍了整支蓄势待发的骑兵。
三千汉军铁骑,在凌岳的带领下,顺着那道被火光照亮的城门缝隙,悄无声息的涌入了混乱的觻得城。
城内早已乱成一锅粥。燃烧的草料堆发出噼啪爆响,焦糊味弥漫在街巷间,呛得人难受。
匈奴守军被突如其来的大火和喊杀声吓破了胆,没头苍蝇一样在街上乱窜。
有人想去救火,却被奔逃的人流冲散;
有人想去城门,却发现那里已是汉军的天下;
还有人直接丢了兵器,撕掉身上的皮甲,想趁乱混入平民中逃命。
汉军的出现,彻底击溃了他们。
“是汉军!黑甲的汉军进城了!”
嘶喊声此起彼伏,混合着女人的尖叫和孩童的哭嚎。
凌岳一马当先,环首刀在火光下泛着寒光。
他没有理会那些四散奔逃的散兵游勇,目标明确,直扑城池中枢的城主府和军械库。
“赵破奴!带一队人控制武库和粮仓!高不识,你带本部人马用匈奴话喊,让他们放下武器,降者不杀!”
凌岳的命令简短而清晰,在混乱中迅速传达。
赵破奴兴奋的大吼一声“得令”,眼中闪着光,带着人马如猛虎下山,朝着火光最盛的几个方向冲去。
高不识则带着几十个同样是匈奴降将的部下,用尽全身力气在城中各处高声重复着凌岳的命令。
“大汉天兵已入城!放下武器,可活命!”
“顽抗者死!投降不杀!”
这喊声对已经崩溃的守军来说,让他们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许多本已准备死战,或者正与同伴为了逃生之路自相残杀的匈奴士兵,听到这话,动作猛的一滞,手中的弯刀便“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随后颓然跪倒。
汉军的推进异常顺利,他们迅速切断了城中所有关键的节点。
李敢带着他的部下跟在后面,看着眼前这幅景象,整个人都有些发懵。
这就…赢了?随即,他心里一阵激动。他眼看着几个匈奴兵扔下武器跪在地上,下意识地就举起了手中的长刀,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
按照军中惯例,破城之后,屠戮降兵,劫掠财物,是激励士气的最好方法。
“杀光他们!城里的女人和财宝都是我们的!”
李敢大吼一声,他身后的亲信们立刻跟着发出一阵贪婪的嚎叫,就要带人冲上去享受胜利的果实。
“李校尉,住手!”
一个冰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不大,却让所有喧嚣都停了下来。
李敢猛的回头,正对上凌岳那双平静的眼睛。
凌岳不知何时已经控制住了城主府,此刻正勒马站在不远处的台阶上,冷冷的俯视着他。
“凌校尉,你什么意思?”
李敢的火气“噌”的一下就上来了,他梗着脖子吼道,“破城不屠,难道留着他们过年吗?这是军中惯例!将士们跟着我们拼死拼活,不就是为了这个?”
他身后的几个亲信也跟着起哄:“是啊!不杀光他们,万一他们再反了怎么办?”
“弟兄们都等着快活快活呢!”
“惯例?”
凌岳催马缓缓走下台阶,战马高大的身躯带着一股压迫感,停在李敢面前,“我只知道,大将军要的是一座能为大军提供补给的河西重镇。我问你,杀了他们,谁给我们放牧?谁给我们当向导?谁来修复被你烧掉的房子?难道要我们尊贵的汉军将士去做这些杂活吗?”
凌岳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让李敢哑口无言。
李敢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从未想过这些,在他的认知里,敌人就是用来杀的,土地就是用来抢的。
“传我军令!”
凌岳不再理他,直接对着全城高声下令,内力激荡,声音传遍了大半个觻得城,“封锁府库,收缴兵甲与战马!所有降者,放下武器,原地跪下,胆敢顽抗或私藏兵器者,杀无赦!”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变得严厉无比,杀气四溢,让周围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分。
“还有一条,全军将士听令!胆敢劫掠百姓、欺辱妇女者,不管是谁,官至何职,一经发现,立斩不饶!”
这道命令,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些已经准备好冲进屋子享受战利品的汉军士兵,动作僵在了原地,脸上贪婪的笑容变成了错愕和不解。
而那些跪在地上的匈奴降兵和躲在屋里瑟瑟发抖的平民,则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抢劫?不杀人?这还是那些传说中如狼似虎的汉军吗?
“凌岳!你凭什么!”
李敢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指着凌岳的鼻子怒吼,“你这是在断兄弟们的财路!你问问弟兄们,他们答不答应!弟兄们凭什么跟你卖命!”
凌岳的目光扫过他,又扫过他身后那些蠢蠢欲动、眼神中带着不满和贪婪的士兵,缓缓拔出了腰间的环首刀,刀身映着火光,一片雪亮。
“就凭我是此战主将!我的命令,就是军法!”
他话音刚落,赵破奴已经带着一队亲兵围了上来,数十张臂张弩“咔咔”上弦,毫不留情的对准了李敢和他的人。
那冰冷的弩箭尖端,在火光下闪烁着死亡的微光。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李敢,”
赵破奴瓮声瓮气的问道,眼神不善,“你想带着你的人,试试是大汉的军法硬,还是你的脖子硬?”
李敢看着凌岳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又看了看周围那些对准自己的弩箭,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再敢煽动一句,那些弩箭就会在下一刻把自己和亲信射成刺猬。
凌岳是说真的,他真的敢在这里,在这座刚刚攻下的城池里,斩杀自己这个校尉来立威!
在绝对的实力和不容挑战的权威面前,李敢所有的不甘和愤怒,都化作了刺骨的屈辱。
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都嵌进了肉里,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末将…不敢。”
“那就管好你的人。”
凌岳收刀入鞘,动作干脆利落,再也没看他一眼,调转马头,开始指挥部队维持秩序,声音清晰的传遍四周:“清点降卒,收拢战马,扑灭余火,全城戒严!”
李敢僵在原地,看着凌岳的背影在火光下拉得老长,眼中的愤怒、屈辱和一丝无法抑制的恐惧交织在一起,最终化为一片空洞。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凌岳的想法和做法,他完全比不上。
这一夜,觻得城没有血流成河。
汉军士兵严格执行了命令,他们接管了城防,扑灭了城中各处的火焰,将投降的匈奴士兵集中看管。
城中的府库被贴上了封条,里面的金银财宝、皮货粮食,一样未动。
天亮时,城里的秩序已经恢复了。
匈奴的平民们从藏身的地方小心翼翼的走出来,结果看到街上除了巡逻的汉军和跪着的降兵,一具尸体都没有。
他们的家门没被砸,牛羊也还在圈里叫唤。
一个匈奴妇人抱着自己的孩子,害怕的看着一队巡逻的汉军走过。
其中一个士兵停下步子,从怀里掏出一块肉干,放在她面前的地上,什么也没说就转身跟上了队伍。
这和他们以前见过的部落之间互相杀光抢光的场面完全不一样。
这些刚经历过城破的匈奴人,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们看着那些守规矩的汉军士兵,眼神里的害怕,慢慢变成了敬畏。
凌岳站在城楼上,清晨的风吹动他的披风。
他看着脚下这座城池,秩序正在恢复。
街上,汉军士兵在给投降的匈奴人分发肉干和清水。
赵破奴走到凌岳身边,看着下面的情景,挠了挠头,一脸佩服。
“凌哥,你这招真高。不杀他们,这些人反而一个比一个听话。你看那些匈奴贵族,现在跟孙子一样,抢着帮咱们清点府库,生怕自己慢了。”
凌岳的目光还在下面的街道上。
他看着那些匈奴人小心接过食物,眼里的害怕和麻木慢慢没了,一种自己正在改变某些东西的感觉,变得格外清晰。
凌岳轻轻吐出一口气,白雾在冷空气里散开。
“杀人,只能抢来地盘。”
凌岳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很有分量,“想让这地盘真正姓汉,得靠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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