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生息。”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是考官赵无延,“你二人乃第二试首位通关者,可稍作休整,等待第三试开启。”
王生息微微颔首,随即转身,走向广场边缘。他盘膝而坐,手肘撑着膝盖,拳头轻轻抵着下巴,思绪放空,好似存在于无人之境。
而当王生息再睁开眼时,眼前已不是迷宫的石墙,而是片被阵法临时开辟出的试炼空间,此名为“浮岳境”,乃是中央道庭以秘法从真实山脉中截取的一段虚实交错之地,专为叩宗试第三关所设。
这里地势复杂,云层低垂,在连绵起伏的群山之上。群峰如刃,直插苍穹,雾气在谷底游走,时而聚拢,时而散开,仿佛这片山脉本身便有呼吸。
脚下的土地坚硬而冰冷,铺着一层薄薄的枯叶与碎石,踩上去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是检验修士生存、应变与心性的一道天然试炼场。
他缓缓低头,手中握着一块巴掌大的玉牌,正面刻着“三省门·王生息”六字,背面则是一枚微缩的门派徽记——三枚交叠的圆环,象征“心、意、行”三省合一。
“身份牌...”王生息低声自语,指尖轻轻摩挲着玉牌边缘。这东西,既是凭证,也是猎物。
就在他刚刚站定的瞬间,天边传来一声钟响。
钟声悠远,穿透云雾,回荡在群山之间,仿佛来自九天之外。紧接着,赵无延那苍老却清晰的声音自虚空响起,如同神谕降临:
“诸位弟子听令。叩宗试第三关,即刻开启。”
“规则有三:其一,此试为‘夺牌’之局。每人手中持有身份玉牌,唯有夺取他人之牌,方可将其淘汰,取而代之。”
“其二,试炼时限为十二个时辰,自此刻起,至明日此时止。时限一到,持有两份身份牌及其以上者视为通过,而无牌者视为淘汰。”
“其三,禁止结盟。凡有联手者,一经发现,双人同罚,即刻驱逐。”
“试炼区域为方圆百里群山,各位好自为之,宗门不问过因果。”
“——试炼,开始。”
王生息转身,悄然向深处走去,脚步轻缓,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他选择了一处极为隐秘的山坳,四周被巨石环绕,上方藤蔓垂落,形成天然的遮蔽。他盘膝坐下,将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融入这片山林。
——双耳不闻窗外事,顺水推舟,退出叩宗试。
当山风拂过耳际,落叶轻响,他没有去分辨那是风动还是叶动,也没有去想自己为何在此。一切发生得如此自然,就像溪水向下,云影过山,无需理由,也无需确认
王生息适才睁眼时,便已没有“我醒了”的念头。
上一世,他破入化神,光芒太盛,三宗联手,九道封锁,昔日同门调转剑锋,至亲沉默不语。
他们说:“你破境太快,不合规矩。”
可,世间本无对错,唯有立场。
若他立于彼处,执掌一界,俯视山河,
见一人逆轨而行,破境如裂天,声势压九洲,
纵其无心夺权,其存在本身,已是乱局之因。
那么——
哪怕明知他无反意,
哪怕曾与他共饮过一壶旧酒,
他也会闭眼,落令:
“斩。”
不是因恨,不是因妒,
而是权柄在手,便不得不护那秩序一线。
光太亮,会照得旁人无法安眠。
这不是阴阳善恶之争,
是势之所趋,
是局中人,皆难自免
而前世的最后一刻,他以禁术自爆肉身,震开时间长河,他的神识残片逆流而上,像一粒尘投入洪流,被卷入过去,沉入尚未成形的命轨之中。
可这一世,早已不同。
人变了,势变了,如今走的路也不再相同,有人早死于秘境,有人拜入旁门,有人甚至从未与他相识。
天地不再按旧辙运行,他也不再是那个旧我了。
过去他总想着“该怎么走”,仿佛每一步都得有个目的,有个意义,有个非如此不可的理由。
可现在他明白,人走着走着,路就出来了,像雨后山径,踩的人多了,自然成痕。
若没有上一世的跌倒,他大概还是会像从前那样,处处争先,事事显眼。
可正因为他摔过,才不再执着于非得怎样。
不是选择退,也不是选择进,只是走着,碰到了山就绕,遇着雾就停,没有非去不可的地方。
至于以后,
走着看吧。
时间一点点流逝。
山林中,争夺已经开始。
远处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是灵力爆裂的轰鸣。王生息没有睁眼,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又过片刻,另一处传来激烈的交手声,金铁交鸣,罡气纵横。他依旧不动。
他知道,只要他不暴露,就不会有人找上他。一个化气后期的弟子,在这场筑基修士为主的试炼中,本就不该存在。但他被传送进来,本身就是异常。
果然,高台之上,已有长老按捺不住。
“这王生息,不过化气后期,竟也能参加叩宗试?规矩何在?”一名身穿紫袍的长老冷声开口,“莫非这规矩是战魂宗定的不成?”
他身旁一名蓝袍长老附和道:“更可恨者,第二试中他分明已知迷宫结构,却装作不知,实为作弊!走了个过场,便可以心安理得地去当他的少宗主了吗”
此言一出,周围几名长老纷纷侧目,议论纷纷。
战魂宗长老王烈,依旧端坐于角落,只是缓缓抬头,淡淡的扫向那名紫袍长老。
那眼神,没有愤怒,没有咆哮,只有一种死寂般的漠然,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紫袍长老心头一颤,竟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王烈那冰冷的目光钉在原地,最终只能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山林深处,时间如同溪水般悄然流逝。王生息依旧静坐不动,仿佛与世隔绝。然而,天不遂人愿。
群山另一侧。
两道身影在林间疾驰,一前一后,速度极快。
前方是一名年轻男子,身穿灰白长袍,腰间挂着一串符箓袋,面容清秀却带着惊惶。他是玄心宗的弟子,林修远,筑基初期心相修士,擅长阵法与符箓。
后方则是一名魁梧大汉,赤着上身,肌肉虬结,手持一柄流星锤,锤头如斗,缠绕着暗金色的符文锁链。
他是天象门的弟子,雷莽,筑基中期天罡武修,以力破法,专修刚猛一路。
“林修远!你逃不掉的!”雷莽怒吼,声音如雷,震得树叶簌簌落下。
“雷莽师兄,我已无战意,何必苦苦相逼!”林修远一边疾奔,一边回头喊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哀求。
“少废话!”雷莽冷笑,“你已夺了我三位同门的身份牌,今日若不取你之牌,我天象门颜面何存?”
话音未落,他猛然抡起流星锤,狠狠掷出!
“轰——!”
锤影如电,划破长空,所过之处,树木拦腰折断,碎石飞溅。林修远仓促间祭出一张“风行符”,身形骤然加速,堪堪避过正面轰击。
但锤尾的锁链却如毒蛇般甩出,抽中他的左肩!
“啊——!”林修远惨叫一声,紧接着,整个人如炮弹般砸入王生息藏身的山坳前,重重摔在泥地上,溅起大片尘土。
就在此时——
一道身影,从不远处的岩洞中缓缓走出。
是王生息。
他本想静观其变,可林修远被击飞的方向,恰好撞向他藏身的岩洞。烟尘未散,他已看清了局势。
他本想装作没看见,悄悄挪个位置。可雷莽的锤风太过猛烈,逼得他不得不现身。
“谁?”雷莽猛然转头,目光阴冷。
林修远艰难地抬起头,目光落在王生息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他强撑着站起,踉跄几步走到王生息面前,压低声音道:“道友,我见你也是心相修士,不如我们联手?”
王生息眉头微皱,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并非心相修士,但他穿着三省门的靛青长袍,腰间挂着身份牌,自然被误认为是心相系弟子
见王生息没有理睬,他喘了口气,声音颤抖:“我可以用阵法困住他,只需你从旁补上一击,便可反杀!你我各取所需,如何?”
王生息依旧闭目,仿佛未闻。
林修远心头一寒,却仍不死心:“你虽是化气期,但心相修士本就不以修为论强弱。你若肯出手,我们未必没有胜算!”
王生息依旧沉默,只是淡淡的从腰间取下身份牌,轻轻一抛,扔向了雷莽。
雷莽一愣,下意识就接住了。
王生息拱了拱手,什么也没说,转身便走。
全场寂静。
林修远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雷莽低头看着手中的身份牌,又抬头看向王生息的背影,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无名火。
——这人……竟如此轻视我?
他怒吼一声,抡起流星锤,猛然砸向王生息后背!
“轰——!”
巨石崩裂,烟尘四起。
然而,烟尘散去,原地已空无一人,只听见逐渐远去的声音“你偷袭!你不讲武德!都给你了你还要干嘛,哎哟~”王生息在绕过雷莽身侧时,就已两腿迈开全力逃跑了
雷莽怔在原地,手中还握着锤链,眼中满是错愕。
他……逃了?
就这么逃了?
而且是……头也不回地逃了?
“啊?”雷莽没忍住说了出来。
林修远也呆住了。他本以为王生息会出手相救,或至少袖手旁观。可他没想到,这人竟会主动交出身份牌,然后……逃跑?
“他……不要试炼了?”林修远艰难地爬起,靠在树上,望着王生息消失的方向,喃喃道。
……
王生息一路狂奔,直到确认身后再无灵力波动,才停下脚步。
他靠在一棵古树上,大口喘息,唯恐躲之不及。他知道,雷莽那一锤虽是含怒出手,但并未动用全力。
若真想杀他,一击之后便该追击,而非愣在原地。这说明,对方并未将他视为威胁,甚至觉得他交出身份牌的行为是一种羞辱。
想到这王生息却没心没肺的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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