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物院的进展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朝堂上激起了层层涟漪。自行车虽被守旧派私下讥为“奇技淫巧的铁驴”,但那实实在在造出来的东西,以及皇帝对工匠不吝封赏的态度,让许多中间派官员开始暗自思量。一些家境贫寒、科举无望的年轻士子,甚至动了心思,偷偷打听格物院是否还需抄录文书、计算数据的人。
然而,没等这股新风彻底吹散旧霾,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回了冰冷的现实。
关外,出事了。
深夜,养心殿的烛火再次被急促的脚步声搅动。聂宪藩一身寒气,带着关外八百里加急军报,脸色铁青地闯了进来。
“皇上!盛京将军增祺急报!张作霖部巡防营,以‘索饷’为名,突然包围了奉天(沈阳)机器局!守军与其发生冲突,张部悍然开火,现已攻占机器局,劫走大量械弹粮饷!增祺将军调兵弹压,反被张部击退,退守辽阳!张作霖……反了!”
张作霖!果然还是动了!
尽管早有预料,但听到这个消息,溥仪的心还是猛地一沉。奉天机器局是关外最重要的兵工厂,落入张作霖之手,无异于猛虎添翼!更麻烦的是,张作霖选择在此时动手,时机拿捏得如此“精准”,很难说与北京挫败袁世凯、内部尚在整合的局势没有关联。
“吴佩孚那边有何反应?”溥仪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个被自己按在京城的“猛虎”。
“吴佩孚得知消息后,并无异常,依旧在军营督导新军操练。”聂宪藩回道,但眉头紧锁,“只是,其部下一些原属北洋的军官,听闻此事后,私下议论,颇有……颇有物伤其类之感。”
物伤其类?溥仪心中冷笑。恐怕是兔死狐悲,看到了军阀割据的“美好前景”吧!
“关外局势,必须尽快稳定!”溥仪走到坤舆图前,目光锁定奉天,“决不能让张作霖在关外坐大,否则后患无穷!”
“臣请旨,率新军出关,平定张逆!”聂宪藩单膝跪地,主动请缨。新军初成,急需一场实战来检验和凝聚军心。
溥仪看着地图,沉吟不语。派聂宪藩去,自然是最稳妥的选择。但北京初定,吴佩孚如同一把未开刃的刀悬在头顶,聂宪藩这根定海神针绝不能轻易离开。而且,新军装备尚未更新,面对刚刚夺得奉天机器局、士气正旺的张作霖部,胜负难料。
就在他权衡利弊之际,殿外又有侍卫禀报,说是肃亲王善耆连夜递牌子求见。
善耆?他来做什么?而且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溥仪眼中闪过一丝疑色:“宣他进来。”
很快,善耆快步走进殿内,他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忧愤”和“急切”的神情,一进来就噗通跪倒:“皇上!关外惊变,张作霖狼子野心,竟敢攻打奉天,此乃藐视朝廷,形同造反!臣闻之,五内俱焚!”
“肃亲王忧心国事,朕心甚慰。”溥仪不动声色,“不知亲王有何高见?”
“皇上!”善耆抬起头,语气“诚恳”,“张作霖出身草莽,桀骜难驯,然其麾下骑兵骁勇,盘踞关外多年,根深蒂固。若贸然兴大军征讨,胜负难料,且恐耗损国力,予外寇可乘之机啊!”
“哦?那依亲王之见,该如何处置?”
“臣以为,当以抚为主!”善耆声音提高,“张作霖虽行止狂悖,然其此番举动,或可解读为对朝廷此前处置袁世凯有所疑虑,故而拥兵自重,以求自保。朝廷不若顺势下旨,承认其占据奉天既成事实,并加封其官职,厚给粮饷,加以笼络,使其为我所用,镇守关外,岂不胜过劳师远征,两败俱伤?”
好一个“以抚为主”!好一个“加官进爵”!
溥仪心中怒火升腾,这善耆哪里是来献计,分明是来为张作霖做说客,甚至可能暗中早已与之勾结!他想让朝廷承认张作霖割据关外的合法性,养虎为患!
“肃亲王此言差矣!”没等溥仪开口,一旁的聂宪藩已然勃然变色,厉声驳斥,“张作霖攻打奉天机器局,劫掠官产,击退朝廷官兵,此乃铁证如山的叛逆之举!若朝廷反而对其加官进爵,岂非是非不分,助长叛逆气焰?!天下督抚若皆效仿,朝廷威严何在?!必须发兵征剿,以正国法!”
“聂军门!你……”善耆被驳得脸色通红,还想争辩。
“够了!”溥仪猛地一拍御案,声音冰冷,打断了两人的争执。他目光如刀,直视善耆,“肃亲王,你的‘好意’,朕心领了。然,祖宗之地,寸土不可失!朝廷纲纪,半步不可退!张作霖既然敢反,就要有承受朝廷雷霆之怒的觉悟!”
他不再看脸色灰败的善耆,转向聂宪藩:“聂卿,整军备战!然,非你出征。”
聂宪藩一愣。
溥仪目光投向殿外沉沉的夜色,一字一顿道:“传朕旨意,加封吴佩孚为‘钦命平东将军’,总领关外平叛事宜!令其率本部兵马,即日出征,讨伐张作霖!”
殿内瞬间一片死寂。
聂宪藩愕然地看着皇帝。让吴佩孚去?这不是放虎归山吗?他若与张作霖勾结,或是击败张作霖后拥兵自重,岂不……
善耆也惊呆了,他完全没料到皇帝会做出这个决定。
唯有溥仪,眼神深邃。他这是在行险棋,也是一石二鸟之计!既用吴佩孚这把刀去对付张作霖,避免聂宪藩离京,同时也将吴佩孚调离京城,调离他刚刚开始渗入的新军体系,让他去关外那个更大的泥潭里折腾!无论胜败,都能极大消耗吴佩孚的实力和精力。
而且,他手里还捏着吴佩孚“阵前起义”的把柄和那份卖国证据的副本,不怕吴佩孚不就范!
“皇上……三思啊!”聂宪藩急道。
“朕意已决!”溥仪语气斩钉截铁,“拟旨吧!”
旨意很快下达。当吴佩孚在军营接到这份出乎意料的任命时,脸上表情复杂难言。有脱离樊笼的兴奋,有独当一面的野心,也有一丝对皇帝此举深意的忌惮。但他没有选择,只能叩首领旨,连夜点齐本部八千旧属,准备开赴关外。
就在北京城因关外变局和吴佩孚出征而暗流汹涌之际,格物院那边,却又在硝烟味中,传来了一个与战争格格不入,却同样意义重大的消息。
在赵铁柱等人几乎不眠不休的反复试验下,第一枚采用定装铜壳、内置雷汞底火、使用黑火药发射的步枪子弹,终于小心翼翼地组装完成了!
虽然装药量、弹头形状都还很原始,击发成功率也待检验,但这颗粗糙的子弹,却标志着武器发展史上一个旧时代的结束,和一个新时代的黎明!
溥仪拿着那颗沉甸甸、泛着金属光泽的子弹,仿佛能听到它即将在战场上掀起的、颠覆一切的尖啸。
战争与和平,毁灭与创造,在这座古老的皇城里,诡异地交织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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