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尼拉湾的落日，将西班牙王国的旗帜染上了一层血色。圣地亚哥堡垒的阴影下，新任菲律宾总督塞巴斯蒂安·赫尔南德斯·德·科奎拉站在新加固的城墙上，用单筒望远镜久久凝视着海湾内日益增多的中国商船。那些悬挂着大明龙旗的福船、广船，在他眼中不再是温顺的贸易伙伴，而是一把把抵在西班牙远东帝国咽喉上的利刃。
“短短三年，”科奎拉放下望远镜，对身旁的驻军司令迭戈·萨拉曼卡低语，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焦虑，“三年前，这些明国商船还只是安静地在帕西格河口交易，换取我们的白银。现在你看——他们几乎垄断了生丝和瓷器的供应，他们的茶叶价格比我们经手的便宜三成，甚至连他们的棉布都比我们从墨西哥运来的更便宜耐用！”
萨拉曼卡司令面色凝重地点头：“更糟糕的是，总督阁下，他们开始绕过我们，直接与邦板牙、伊洛卡诺这些土着部落交易，用铁器、布匹和那种该死的‘银元券’换取粮食、木材甚至情报。我们在内陆的影响力正在被侵蚀。”
科奎拉握紧了拳头。他想起半年前从墨西哥传来的消息，大明探险舰队在南方发现了一片巨大的大陆（澳洲），并建立了据点。而就在上个月，可靠情报显示大明海军在马六甲海峡公然向所有欧洲商船征税，荷兰人竟然忍气吞声。
“那个北京的皇帝，朱由检，”科奎拉的声音变得冰冷，“他想要的不是贸易，是统治。台湾之后是马六甲，马六甲之后呢？会不会就是我们菲律宾？”
他转身，指向正在港口装卸货物的大明商船：“他们的商人背后站着战舰，他们的银元券背后是整个帝国的信用。这不是商业竞争，这是另一种形式的征服！”
当天晚上，总督府内举行了一场秘密会议。与会者除了科奎拉和萨拉曼卡，还有几位最反华的多明我会修士和马尼拉最富有的西班牙商人。
“我们必须采取行动！”一个名叫冈萨雷斯的商人激动地说，“明国商人正在挤压我们所有的利润空间。他们甚至开始向土着传授改良的农业技术，这让我们无法用粮食来控制那些部落！”
多明我会的莫拉雷斯修士语气阴森：“这些异教徒商人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天主教的亵渎。他们不信上帝，却在这里积累巨额财富，诱惑我们的教民。必须限制他们的活动，最好是全部驱逐！”
科奎拉沉默地听着，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许久，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先生们，我完全同意你们的看法。但我们不能直接与大明帝国对抗——至少现在不能。我们需要更谨慎的策略。”
他站起身，开始部署：
“第一，立即加强马尼拉城的防御。不仅要加固圣地亚哥堡，还要在巴石河南岸新建炮台，控制整个海湾入口。”
“第二，颁布新的《外侨管理法令》。所有明国商人必须居住在指定的‘八连’市场区，不得随意进入西班牙人居住区，更禁止与土着部落直接交易。”
“第三，对明国商品加征百分之三十的‘特别贸易税’，同时限制他们购买菲律宾特产的数量。”
“第四，”科奎拉的声音变得极其阴冷，“秘密支持那些对明国商人不满的土着首领，给他们提供武器，让他们去‘解决’一些偏远地区的明国商站。”
命令被迅速执行。几天后，马尼拉的局势骤然紧张。
大明商人聚集的八连市场被西班牙士兵团团围住，新任命的税务官带着傲慢的表情宣布加税法令。几个试图抗议的商人被当场逮捕，罪名是“违反居住条例”。
更糟糕的消息从内陆传来。在邦阿西楠省，一个经营多年的明国商站遭到不明身份的土着武装袭击，三名商人遇害，货物被洗劫一空。当地西班牙官员只是敷衍地表示会“调查”，却暗中将凶手指向了与明商有竞争关系的土着部落。
消息通过最快的商船传回广州，又通过新铺设的有线电报网络，在短短十天内就送到了北京的紫禁城。
乾清宫内，朱由检看着皇城司呈上的密报，脸色平静，眼中却闪过一丝寒光。他召来了海军提督郑芝龙和几位内阁重臣。
“西班牙人终于坐不住了。”朱由检将密报递给郑芝龙，“他们在吕宋屠杀我们的商人，限制我们的贸易，还想用土着人来对付我们。”
郑芝龙迅速浏览密报，眉头紧锁：“陛下，西班牙人在菲律宾经营数十年，马尼拉城防坚固，驻军约有两千。他们在美洲有源源不断的白银支持，不可小觑。”
“但他们在远东孤立无援，”朱由检冷冷道，“荷兰人刚被我们教训过，葡萄牙人自身难保。西班牙本土远在万里之外。”
他走到巨大的南洋海图前，手指精准地点在马尼拉的位置：
“郑卿，若对吕宋用兵，海军需要多少兵力？胜算几何？”
郑芝龙沉吟片刻，谨慎回答：“陛下，若要强攻马尼拉，需至少调动南洋舰队主力，包括全部四艘‘破浪’级战舰，辅以二十艘大型战船，载运五千陆战队。马尼拉城防坚固，西班牙火炮精良，强攻恐损失惨重。”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但若采取封锁战术，以海军切断马尼拉与外界联系，同时支持吕宋岛上的亲明势力，或可迫其屈服。只是此法耗时较长，可能需要半年甚至更久。”
兵部尚书补充道：“陛下，还需考虑欧洲各国的反应。若我们攻击吕宋，可能导致西班牙与荷兰甚至葡萄牙结成同盟。”
朱由检沉默地凝视着地图上的吕宋岛，这个华人早已开拓、西班牙人却宣称主权的群岛。他知道，与西班牙的冲突将是大明真正加入全球争霸的标志性事件——这不再是区域性的摩擦，而是两个世界级帝国的正面碰撞。
“传旨，”许久，朱由检终于开口，声音冷静而坚定，“命南洋舰队向澎湖集结，进行‘例行操练’。所有战舰完成战备补给，随时待命。”
“命皇城司加强对吕宋的情报收集，摸清西班牙驻军的布防情况和岛内各方势力的态度。”
“命礼部准备一份措辞强硬的外交照会，抗议西班牙人在吕宋迫害我大明商民的行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重臣：
“朕要让他们知道，大明商人的血不会白流，大明的利益不容侵犯。和平通商，我们欢迎；若执意敌对——”
朱由检的手掌重重拍在海图上，覆盖了整个吕宋群岛。
“朕不介意让菲律宾，成为第二个东宁省！”
一道无形的战书，从北京发出，跨越南海，指向了马尼拉上空愈发浓郁的阴云。两大帝国在远东的博弈，即将进入一个全新的、更加危险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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