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七日的炉火,将郑九爷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庞烤得通红,汗水沿着他深刻的皱纹淌下,又瞬间被灼热的空气蒸发。
他和二愣子像是两尊不知疲倦的铁像,轮流守在炉边,眼睛死死盯着那翻滚的铁水。
郑九爷手持一个长柄的细密筛网,以一种近乎于本能的韵律,在铁水表面轻轻拂过,将浮起的杂质撇去。
每隔一炷香的时间,他便会用一把长柄铁勺,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样本,待其稍稍冷却,用铁锤奋力一砸,听那声音,观其断面,判断其中碳的含量。
“成了!”第七天深夜,当郑九爷一锤砸下,看到那熟铁锭断面呈现出均匀的银白色光泽,发出的声音清脆悠长时,他那沙哑的嗓音里透出难以抑制的狂喜。
林锋早已等待多时,他接过这批来之-不易的熟铁锭,眼中闪烁着比炉火更炽热的光芒。
他设计的图纸,早已在脑海中演练了千百遍。
他亲自掌锤,将一块块熟铁锻打成碗状的壳体。
这并非简单的容器,而是精密的双层夹壁结构。
内层填满威力巨大的黑火药,再混入大量筛选过的铁砂,外层与内层之间留有空隙,以确保爆炸时能形成最致命的破片风暴。
“以前一颗手榴弹扔出去,顶多炸个响,运气好崩死一两个。现在?”林锋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成品,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现在这一颗,能把一整个班的鬼子连人带工事,直接掀进阎王殿!”
最大的难题是引信。
这个时代的导火索极易受潮,战场上哑火的手榴弹比比皆是。
林锋的目光落在了角落里那辆破旧的自行车上。
他让二愣子剪下内胎,裁成一指宽的胶条,紧紧缠绕在引信与药室的连接处,形成一个弹性的密封圈,再在外面涂上一层厚厚的蜂蜡。
“双重保险,水泼不进!”他自信地说道。
第一次试爆,林锋亲自选了十枚样品。
他点燃引信,奋力抛出。
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一、二、三!
三秒钟,精准得如同钟表,十声沉闷而狂暴的巨响接连炸开,飞溅的泥土和草屑劈头盖脸地砸下来,远处一排充当靶子的木桩被撕扯得粉碎,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铁砂洞孔。
无一哑火!
欢呼声尚未平息,林锋已经将目光转向了下一个更棘手的目标——步枪连发改造。
他回忆着后世战术改装的无数经验,最终敲定了“套筒复进增强方案”。
这个名字让郑九爷等人听得云里雾里,但林锋的动作却清晰无比。
他拆下从日军那里缴获的歪把子机枪弹簧,经过精确计算和切割,将其焊接在一支三八大盖的枪机后部。
同时,他在枪机滑动的轨道上,用锉刀硬生生磨出了一个特制的U型卡槽。
理论上,只要拉动一次枪栓,弹簧的助推力就能让枪机在卡槽内自动完成退壳、上膛的动作,实现手动快速五连发。
第一次试射,所有人都被勒令退到三十米开外。
林锋趴在地上,深吸一口气,扣动了扳机。
砰!
第一枪成功击发。
然而,就在他准备拉栓进行第二次击发时,一声刺耳的金属悲鸣撕裂了空气!
枪管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爆,赤红的铁片夹杂着火星向四周迸射,其中一块滚烫的碎片擦着林锋的头皮飞过,留下一道火辣辣的血痕。
所有人都吓出一身冷汗。
林锋心有余悸地看着手中报废的步枪,问题出在哪?
枪管过热,承受不住连续击发的压力。
那一夜,郑九爷抱着那截炸裂的枪管残骸,在工坊里坐了一夜,双眼布满血丝,仿佛在与那冰冷的钢铁对话。
第二天清晨,他拿着一片从报废汽车上拆下来的减震轴钢片找到了林锋,眼神坚定:“林娃子,试试这个。这玩意儿韧,能吃劲儿,用它做个缓冲片,垫在枪机和弹簧之间,也许能卸掉那股该死的冲劲。”
死马当活马医。
林锋按照郑九爷的建议,重新改造了一支步枪。
第四次失败后,第五次试射终于来临。
这一次,林锋没有再亲自冒险,而是将步枪固定在木架上,用绳子远程拉动扳机。
砰!砰!砰!砰!砰!
清脆而富有节奏的五声连响,如同死神的鼓点,在山谷间回荡。
百米外的靶位上,一个穿着伪军军服的人形草垛,瞬间被打成了个破筛子,干草漫天飞舞。
成功了!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一向沉稳的郑九ye,都忍不住振臂高呼。
就在此时,孙会计气喘吁吁地跑来,他脸色苍白,怀里却死死抱着一个沉重的布包。
他冒着被盘查砍头的风险,从县城里带回了五十斤废铜线和三卷绝缘胶布,这都是日军通讯站更新换代时拆下来的废品。
林锋看到这些东西,眼睛一亮,一个更大胆的想法涌上心头。
他立刻命令工匠们,将这些铜线紧密缠绕在新造手榴弹的引信导火索外层,再用绝缘胶布包裹。
“鬼子的工兵或许能剪断导火索,但加上这层铜线,他们想剪就得用上铁钳,而且这层包裹能进一步防潮。咱们防不了他们的电磁干扰,但至少能防潮、防剪!”
为了让那些不识字的乡亲们也能参与生产,林锋还让手巧的二愣子,用木头雕刻出了一整套手榴弹和改装步枪的零件模型,并做出了清晰的装配流程演示板。
文盲工人们只需按图索骥,就能准确无误地完成自己的工序。
短短十天,这个简陋的地下作坊,竟奇迹般地达到了日产二十枚新式手榴弹、改装两支五连发步枪的稳定产能。
虽然慢,但每一件都是足以扭转战局的杀器。
树大招风。
很快,关于“藏械村”的流言就传到了伪军队长马占魁的耳朵里。
这个铁杆汉奸闻风而动,亲自率领三十多名伪军,气势汹汹地前来“清剿”。
然而,林锋早已通过内线得到情报。
马占魁的队伍看到的,只是一个空无一人的村庄和一些故意留下的、指向更深山区的假线索。
马占魁得意洋洋,以为游击队是闻风而逃的丧家之犬,便大摇大摆地让手下进驻村里最大的一户院子,生火做饭,准备在此过夜。
夜深人静,当伪军们鼾声四起时,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攀上了院子的房顶。
一枚新式破片手榴弹,被轻轻地从烟囱口滑了进去,精准地落入了正在燃烧的灶膛中。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整个屋顶被狂暴的气浪掀飞,房梁轰然倒塌,惨叫声和呻吟声瞬间响彻夜空。
三名伪军当场被砸成重伤。
幸存的残敌魂飞魄散,仓皇从废墟中爬出,不顾一切地冲向院外。
然而,他们刚刚踏出大门,脚下便传来一连串“咔嚓”的轻响。
紧接着,是更为密集、更为绝望的爆炸声。
林锋早已在墙外预埋了由手榴弹改造的触发式雷阵。
哀嚎遍野,血肉横飞。
天明时分,逃回去的伪军不足十人。
马占魁的哨所大门被昨夜的爆炸冲击波炸得歪歪扭扭,墙上,赫然用烧黑的木炭写着一行触目惊心的大字:“你们炸的是雷,我们造的是命。”
消息不胫而走,百姓们暗中奔走相告,说林队长手下有“铁神匠”,能点石成炮,是天兵下凡。
甚至连附近一支装备简陋的国军游击队,也派人秘密前来,希望能高价求购两枚手榴弹回去研究。
林锋却出人意料地回绝了所有请求,并下令暂停一切对外供应。
他召集了所有骨干,眼神锐利如刀:“这些东西,现在谁也不卖。优先武装我们自己最精锐的十个人。我要让他们每一个人,都变成一支军队!”
深夜,万籁俱寂。
林锋独自站在工坊里,轻轻抚摸着刚刚完工的第五支套筒步枪,冰冷的钢铁在他手心,却仿佛有了生命。
他转过头,看着身边一直默默陪伴的郑九爷,低声开口:“老爷子,铁是冷的,人心是热的。咱们造出了能杀人的铁,接下来,就该去锻造那能救命的人心了。”
郑九爷沉默半晌,将旱烟锅在鞋底磕了磕,吐出一口浊气:“娃子,铁匠只管打铁,至于那铁是用来锄地还是砍人,得看使它的人。老汉信你。”
夜色深沉如墨,黎明却终将到来。
这片浸透了血与火的土地,在经历了又一个不眠之夜后,正等待着新一天的考验。
而一个关乎人心的抉择,也正随着那即将破晓的微光,悄然被送往营地的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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