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明,晨雾带着刺骨的寒意弥漫在荒野之上。
营地门口,一个干瘦的老农长跪不起,枯树皮般的手死死攥着一双被撕烂了的千层底布鞋,浑浊的老泪滚落在尘土里,砸出一个个深色的小坑。
他的嗓子已经哭哑了,只是反复用一种绝望的嘶吼重复着几个字:“救救俺娃……救救俺娃……”
布鞋的鞋面被野蛮地扯开,露出里面纳得密密实实的针脚,那是庄稼人最朴素的爱。
林锋蹲下身,伸出手指,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摸一件稀世珍宝,一点点将那褶皱的鞋面抚平。
就在指尖触碰到那冰冷布料的瞬间,一幅尘封的画面如电击般贯穿他的脑海——前世在南洋执行任务时,那个被关在闷热铁笼里,眼神空洞的孩童。
他也是这样,赤着脚,手里紧紧攥着母亲临死前留给他的一块花布。
同样的无助,同样的绝望,跨越时空,重叠在了一起。
林锋的拳头在身侧缓缓攥紧,指节因用力而根根泛白。
一股冰冷而锋利的杀意,从他沉静的眼底深处升腾而起。
他慢慢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晨曦中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笼罩着那个仍在悲泣的老人。
“老乡,起来。”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你儿子,还有那十七个被抓走的兄弟,我们会带他们回来。”
他没有再多说一句安慰的话,因为行动是唯一的承诺。
他转身,目光如刀,直刺向刚刚闻讯赶来的小石头:“给我盯死十里铺到县城之间的每一段铁轨、每一辆马车、每一个脚印!我要知道鬼子运粮的精确路线和时间,我要知道他们拉屎放屁的规律!”
复仇不是头脑发热的冲动,而是冷静到极致的精准切割。
夜幕降临,麦浪在晚风中起伏,像一片无边无际的黑色海洋。
麦田深处,几点微弱的火星被小心地拢在手心,照亮了围坐一圈的几张坚毅脸庞。
这里是林锋召集的核心骨干会议。
他没有地图,只有一根烧得半截焦黑的木棍。
他在松软的土地上,用力划出三条歪歪扭扭的线,分别指向三个不同的方向。
“鬼子以为把劳工抓去十里铺修中转站,就能高枕无忧地把粮食运进县城。他们错了。”林锋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清晰,“我查明了,鬼子囤了五百袋军米在十里铺西边一个废弃的油坊里,由一个班的鬼子看守。这是他们的粮仓。同时,为了加快运输,他们会分两条路:重武器和精粮走清水河的铁路,普通物资和部分粮食则用驴车走葫芦沟的小路。”
他用木棍重重地点了点那三条线:“炸桥、劫车、烧仓。这三件事,不能分开打,因为打一处,另外两处就会立刻戒备。我们必须在同一时间动手,让县城的鬼子以为我们出动了上千人,让他们首尾不能相顾,彻底变成没头苍蝇!”
“王大柱!”
“到!”一个壮硕如铁塔的汉子应声而出。
“你带爆破组,夜袭清水河铁路桥。我不要你把桥炸塌,动静太大。你的任务是拆掉五根枕木,在铁轨接缝处给我埋上两颗延迟雷。动静要小,但破坏要彻底,我要那条铁路至少瘫痪三天!”
“是!”王大柱眼中闪着兴奋的光。
“小石头!”
“在!”小石头精瘦的身影一挺。
“你带侦察队,在葫芦沟设伏。那里地势狭窄,是驴车的必经之地。记住,你们的目标不是杀人,是抢粮,救人!把粮食给我一粒不剩地抢回来,把被抓走的劳工给我毫发无伤地救出来!打完就换装,混进老百姓里,绝不留下一丝痕迹!”
“明白!”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林锋身上,等着他分配最后一项,也是最危险的任务。
林锋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自己脚下:“烧仓。我亲自带队。油坊是中心,火光一起,就是我们总攻的信号。”
计划已定,气氛瞬间变得肃杀。
就在这时,满手油污的郑九爷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在二愣子的搀扶下深一脚浅一脚地赶了过来。
“砰”的一声,布袋被扔在地上,发出金属碰撞的闷响。
郑九爷解开袋口,露出里面二十颗黑乎乎的铁疙瘩。
这些手榴弹的外壳上,被他别出心裁地加焊了一圈锋利的锯齿铁环,弹体用浸过油的旧棉布紧紧包裹,既防潮又能助燃。
“这是兵工厂第一炉钢水打出来的火种,二十颗,一颗都不能少。”郑九爷盯着林锋,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小子,别给老子糟蹋了。让小鬼子尝尝,咱们自己的钢,有多硬!”
一直沉默不语的二愣子从怀里摸出一根鲜红的线绳,小心翼翼地从袋子里取出一枚手榴弹,在那冰冷的铁环上仔仔细细地缠了一圈,打了个死结。
那红绳,是他娘留下的嫁妆线头,也是他唯一的念想。
林锋拿起那颗系着红绳的手榴弹,在掌心掂了掂。
那重量,不仅是钢铁,更是身后无数人的期望与血泪。
他没有多言,只是冲着郑九爷和二愣子,重重地点了点头。
“它要炸的,不只是仓库。”
午夜,月凉如水。
三支队伍如同融入黑夜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散入翻滚的麦海。
林锋像一只壁虎,紧紧贴在废弃油坊的屋顶上,借着清冷的月光,将日军哨岗的轮换规律、巡逻路线、甚至是每个士兵抽烟的间隙,都牢牢刻在脑子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的心跳平稳得如同钟摆。
终于,当时针指向凌晨两点,当那队巡逻兵刚刚走过油坊的拐角,消失在视线中的那一刻——林锋从嘴里取出一枚早已含热的竹哨,吹出了一声极其短促、酷似虫鸣的哨音。
这是信号!
埋伏在两侧的队员同时发力,两颗手榴弹划出精准的抛物线,越过院墙,无声地落入堆积如山的粮袋之中。
“轰!轰!”
沉闷的爆炸声并不响亮,但加装了锯齿铁环的弹片,瞬间撕开了数十个麻袋,干燥的米粒混合着助燃的棉絮喷涌而出。
火苗“腾”地一下燃起,借着风势,火舌如毒蛇般迅速舔向周围的粮堆。
“敌袭!救火!”仓库里的日军守卫顿时乱作一团,他们惊慌地提着水桶冲出来,却不知道死神正在另一侧狞笑。
就在他们乱哄哄扑救的时候,林锋如同猎豹般从屋顶翻下,闪到一扇破旧的侧窗。
他看准了院角堆放的几个汽油桶,那是鬼子用来给军车加油的。
他拉开那枚系着红绳的手榴弹,手臂猛地一甩!
手榴弹在空中划过一道死亡的弧线,精准地表砸在汽油桶之间。
“轰——!!!”
这一次,是震耳欲聋的巨响!
火龙冲天而起,爆炸的气浪将几名正在救火的日军士兵掀飞出去。
整座油坊顷刻间化作一个巨大的火炬,将半边夜空都烧得通红。
几乎就在这火光亮起的同一时间,十里之外的清水河方向,传来一声沉闷的爆炸,紧接着是火车脱轨时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而在另一边的葫芦沟,喊杀声、驴叫声、枪声混成一片,奏响了另一曲死亡乐章。
三处警报,几乎在同一秒钟,凄厉地划破了县城的夜空。
黎明前,队伍悄然收拢。
清点战果的报告被迅速送到林锋手中:清水河铁路桥桥体受损,枕木被拆,至少需要三天才能修复;葫芦沟伏击成功,缴获粮食三百余斤,已全部分发给沿途接应的村民,并成功解救出两名趁乱逃跑的劳工;油坊仓库付之一炬,五百袋军米连同储备汽油化为灰烬。
最重要的是,所有袭击现场,没有留下一颗国产子弹壳,没有留下一片身份标识。
伪军递交给日军的报告只能惊恐地猜测:“共军出动至少两个连,分三路同时进攻,战法诡异,来去无踪。”
林锋站在山岗上,回望远处地平线上那道仍未散尽的浓烟。
晨风吹过,他手中正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根从手榴弹上解下来的红绳。
“这才只是第一夜。”他轻声说道。
脚下,无边的麦浪随风翻滚,仿佛藏着千军万马。
这片沉寂了太久的土地,终于被他们敲响了属于自己的,新的节奏。
鬼子们或许已经领教了他们的雷霆手段,但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自己面对的敌人,其难缠的程度,远远超出了他们最疯狂的想象。
因为,一支只懂得在明处战斗的军队,永远无法理解,当黑夜本身也成为武器时,那将是何等的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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