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们心情都不好,闷闷地低着头,脸色阴郁。陶七海却没觉得有什么,劳役他是知道的,历史课本上很多王朝覆灭最开始就因为苛政猛于虎,劳役沉重。
可具体怎么个沉重法,他并没有深切的体会。
但看着姐姐们抑郁的表情,他的心情也跟着沉重许多。
三个人落寞地走在冷硬的青石板街道上,恹恹的,脚步却快许多,他们都想着早点回去,仿佛早点回去就能心安一点。
突然,四冬就立住了,说道:“海弟,我们买只鸡回去炖吧?”
陶七海有些糊涂,“四姐,你没买鸡吗?”
五月六禾听到,脸色好了很多,飞走的鸡肉又回来了。六禾解释道:“四姐嫌费钱,没买。”
陶七海一下子就明白了四姐的意思,刚才没买是怕花钱,现在要买是想在劳役之前给老爹补身子吧。
陶七海猛地点点头,拉着四姐的手向前跑去:“走,我们买鸡去咯。”五月六禾在身后嘻嘻哈哈地跟着。一时间,街道上都是他们爽朗的笑声。
他们在专门卖鸡鸭鱼肉的一条街道里,挑选了一只肥硕健壮的大公鸡,卖鸡的要价七十文,于是陶七海和三个姐姐轮番砍价,你一言我一语的,唾沫横飞。
直喷得卖鸡的抹了一把脸,厌烦不已,道:“行行行,六十就六十吧。”
所以,砍了十文钱,他们就更开心啦,几乎是一路小跑冲出了南门,往家走去。
他们离开县城的时候还早,脚程又快,几乎不停歇地赶回去,所以,还没到酉时,他们人已经在陶家村了。
五月六禾抬着那只大公鸡疯跑似的闯入家门,把正在院子里做女红的程氏和二夏都吓了一跳。
“要死呀,你们俩!”程氏怒道。
五月六禾吐了吐舌头,朝程氏撒娇:“娘,今晚咱们吃炖鸡!”俩人还把大公鸡高高地抬起来。
程氏一看,嗬,这大公鸡真漂亮,毛发油亮,鸡冠耸立,尾巴上的毛又长又弯。程氏一下就舍不得杀了吃,道:“这大公鸡就留着吧,跟母鸡养一起,也能多下几个蛋。”
刚想起身捉了鸡,准备把它大卸八块的二夏:……
五月早知道娘亲会这么说,得意地道:“娘,海弟猜到您肯定会不舍得,所以买鸡的时候专门挑的这只,卖鸡的说这只鸡只会吃,不会让母鸡下蛋,所以他才拿来卖的。”
六禾也道:“就因为这样,卖鸡才愿意便宜十文钱给我们。”
程氏皱眉,有这么“算计”老娘的吗?这七海是不是聪明过头了点?但想着孩子们想吃,那就吃吧。于是朝二夏点点头。
二夏像得了圣旨似的,把手里的活儿一丢,抓着鸡就去抹脖子,还让五月六禾烧水,今天晚食早点吃也没什么关系的。
陶七海回到家,就去拿出藏好的天门冬,洗干净,往釜里一丢,就完事。
家里存的配料少,二夏还去后院的菜园里挖了两颗萝卜,砍成大块,连同几块姜片一起丢进去,中火慢慢地炖着。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厨房里就飘出了鸡肉香。刚走进家门的大春、三秋和陶老爹,齐齐地吸着鼻子。
“什么味道这么香?”陶老爹问道,“二夏又在炖肉了?”
四冬看到爹回来,立即搬了张椅子放到院子里,请陶老爹坐下,还亲切地给他捶肩。
五月六禾也飞奔过来献殷勤,一个给陶老爹倒水,一个给他捶腿。
“爹,怎么样?舒服吗?”六禾问,“二姐在炖鸡呢,一会给您补补身子。”
大春和三秋都觉得这三个妹妹的行为有些奇怪,怎么变得这么讨好了?
陶老爹也不习惯,但他很享受,四冬她们这么孝顺他,他心里乐开了花,可嘴上却说:“不用给爹捶,也不用给爹补身子,爹身子好着呢。”
四冬沉默一下,说道:“要的要的,县里已经发了公告,十天后就要开始服冬役了。”
四冬声音很小,可大春、三秋、程氏都听到了,最后连在厨房里炖鸡肉的二夏也知道了。
大家一时无话,好像被谁按了暂停键,沉默着,也都恍然大悟起来,怪不得要炖鸡吃,怪不得四冬她们这么殷勤。
陶老爹却很乐观,笑着说:“这有啥,哪年不是爹去的,都是习惯了,要是哪一年不去呀,爹身子骨都不舒服,痒得很,就得干点活才行。”
四冬就夸老爹厉害,手上却更加卖力,五月六禾也捶得更加使劲。
“爹,”大春想了想道,“要不,今年我替您去吧,我力气大,能顶一个男子——”
陶老爹打断她的话:“你说啥呢?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跟虎子的婚事,得好好养着自己,再说了,你担着帮宋家造房子的事呢。那可是咱们家冬天的进项,可不能撂下了。”
大春这才没话说。
程氏就吩咐二夏多做点饭,多放点米,做干一点,目的还是让陶老爹多吃点,争取这几天就把身子补好来。
陶七海顶着个疑惑的脑袋问道:“爹,这冬役不能用钱去代替吗?”
陶老爹就笑说:“能是能,可一个人得五两银子呢,都能给你娶个媳妇了,也够你一个姐姐的出嫁了。”
陶七海想到了什么,立刻回小隔间拿来一块布,铺在地上,然后把放在一旁的货箱架搬过来,抽出最底下的屉子,哗啦一声把里面的铜板倒在布上。
接着又把布兜拿来,又哗啦一声,倒出一布兜的钱。
陶老爹和程氏都看呆了,互相看一眼,随后沉默地盯着陶七海,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春、三秋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虽然她们知道海弟每次去县城都能挣到钱,但这一次似乎挣得有点多。
姐姐们围拢过来,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钱。
钱太多了,她们还不怎么会数,所以就看着陶七海数钱,但也在一旁“一二三四”地跟着。
陶七海本来想五个五个地数快点,但姐姐们都跟着他念叨着,他就放慢了速度,一个一个地、清晰地领着姐姐们数数。
全当是复习了。
天门冬卖了1365文,花了60文买药;
糖卖了500文,在富人区卖出去两包,葛妙玲买了两包,能仁寺后院书生们买了一包;葛妙玲还买了一个竹包,500文,和陶虎家五五分。
麻纸卖了43张,宣纸20张,加上觉空给的200文,一共是1215文,又花了60文买了只鸡,买了四包菜种,每包都是35文。
算下来,还有3070文。
当数数到千的时候,陶老爹和程氏更沉默了,姐姐们也不想跟着念下去,他们需要消化“千”是个什么概念。
而隔壁的张婶子却一嘴的埋怨:“一天到晚的念叨些什么?不就是会数数吗?有啥了不起的啊?值得一个劲儿地在那数儿?不知道还以为在数钱呢。”
说罢,张婶子还不忘朝陶老爹家啐了一口唾沫,惹得她丈夫陶石敢怒不敢言,冷哼一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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