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空气直往黎鹤鼻子里钻。他在黑暗的通风井里手脚并用,拼命往上爬,金属梯子硌得手心生疼,可这疼反倒让他脑子格外清醒。
身下档案馆那边的喧闹和重新拉响的、更加刺耳的警报声,像追在脚后跟的鬼叫,催着他一刻不敢停。
“快!再快点!”他朝下面的阿雅和石磊低吼,声音在窄小的井壁间撞来撞去。
终于,头顶露出了他们进来时撬开的那条维修通道口。黎鹤猛地探出身,一股混着汽车尾气和城市灰尘的冷风灌进肺里,让他精神一振。他利落地翻出去,立刻转身,把气喘吁吁的阿雅和紧抱着装备的石磊一个个拽了上来。
三人重新缩回档案馆侧后方的阴影里,总算能喘口气。可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
才几分钟工夫,外面全变了。
远处,刺耳的警笛从四面八方响起来,越来越近,像一张正在收拢的死亡之网。天上传来了螺旋桨的轰鸣,探照灯的巨大光柱像冰冷的剑,在附近的楼顶上扫来扫去。档案馆正门那边,更是被红蓝闪烁的警灯围得水泄不通,封锁线正在快速拉起来。
“全城封锁……”阿雅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音,“他们动作太快了!”
“必须马上走!”石磊咬着牙,把摄像机死死塞进背包最里头,用身体护住,“这东西绝不能丢!”
黎鹤强迫自己冷静。慌没用。黎鹤摸了摸胸口发烫的玉佩,温度比刚才更高,像在呼应祖明之前的绿灯指引,他才定了心神。
目光扫过堆满垃圾桶的后巷,先踮脚看了眼巷口监控,角度被歪倒的铁皮桶挡住大半,又上前踢了踢最外面的桶,铁皮桶锈得掉渣,边缘划了下他的裤腿,没破但有点刺痒,铁皮桶里里传来‘哗啦’的塑料瓶响动,桶壁上还沾着块干了的菜叶子。
“走这儿!“他压着嗓子说,“监控照不到桶后,真遇巡逻,咱能蜷进空桶里——刚才爬通风井时,我摸过这桶的大小,挤三个人没问题!”说的时候嗓子干得发疼,却没敢咽口水,怕动静引来巷口的人。
没有半点犹豫,三人再次潜入更深的阴影。
这座冰冷的钢铁森林,现在成了危机四伏的猎场。他们是猎物,而整个花国的国家机器都变成了猎人。每个街角都可能撞上巡逻车;每次直升机从头顶轰隆隆飞过,都让他们心跳骤停,紧贴墙壁一动不敢动;就连路边行人随意的一个张望,都能惊出他们一身冷汗。
黎鹤再次用起“夜行傩”的步法,感官提到极致,耳朵竖着听任何风吹草动,眼睛像扫描仪一样扫过前方每个可能藏危险或者能躲藏的角落。
他时而又快又轻地往前窜,时而猛地举手定住,让整个队伍瞬间凝固在广告牌后或者防火梯的阴影下,险险躲过一波又一波的巡逻。
阿雅蹲在墙角,手里的干扰器是族里小年轻用旧手机改的,按钮掉了漆,‘干扰’和‘关机’键挨得近,她手一抖,按错了‘增强干扰’键,设备突然‘嘀’地响了声,像蚊子叫却在寂静里格外扎耳!
她吓得瞬间把设备按在胸口,用汗湿的手掌捂住喇叭,掌心的汗渗进设备缝里,怕短路却顾不上,额角的汗滴在屏幕上,晕开‘干扰中’的字样。
等屏幕跳成‘干扰成功’的绿灯,她才敢喘口气,回头就看见石磊被巷子里的碎砖头绊倒,他踩在砖头上,脚一滑,背包带勒得肩膀旧伤发疼,差点摔跪!阿雅赶紧伸手拽他,指甲抠进他汗湿的袖子,把他拉稳:“快!就3秒!监控快恢复了!”
石磊始终走在最后,后背紧贴着墙根,墙皮掉灰,蹭在他汗湿的后背,衣服早被汗浸透,贴在身上,胳膊肘蹭过墙面上凸起的砖茬,之前撞保安的旧伤被蹭得发疼,他咬着牙没吭声,只往墙根又贴了贴,怕离远了挡不住后面的人,护在胸前的背包往怀里又紧了紧。
里面的摄像机硌着腰,却不敢调整姿势,怕蹭坏储存卡。有巡逻灯扫过来时,他下意识往黎鹤和阿雅身后站,宽厚的肩膀挡住两人大半身子,自己后背对着光,影子投在墙上,像块挡箭牌。
每次穿过路口,他都要回头看两眼,确认阿雅的辫子和黎鹤的夜行衣衣角都跟上来了,才迈脚,护背包的手攥得指节发白,连手心的汗都蹭在背包带上。
有一次,他们刚穿过一个十字路口,两辆装甲巡逻车就呼啸着从另一头冲了过去。
还有一次,他们蜷在打烊店铺的卷帘门下,卷帘门冰凉,底部有道两指宽的缝,能看见特警的黑色靴子从面前不到五米的地方踩过,沉重的脚步声震得地面发颤,枪托撞在路边台阶上的‘当’声听得清清楚楚。
阿雅死死捂住嘴,手心的汗湿了嘴唇,憋得脸通红,连呼吸都不敢重,她能听见最前面特警的对讲机响:“往小巷搜!别让跑了!”
黎鹤伸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指尖能感觉到她在发抖,便轻轻捏了捏她的胳膊,自己则盯着卷帘门的缝,怕有特警低头看见他们的鞋尖,他赶紧把脚往回缩,鞋跟蹭到石磊的鞋,两人都僵了一瞬。
黎鹤的手一直按在胸口,那枚傩形玉佩贴着皮肤,温润的触感仿佛遥远的篝火,微弱却持续地传过来一份跨越山海的牵挂和力量,撑着他快要耗尽的体力和精神。
他清楚,他们怀里揣着的,不光是几张纸、一段录像。那是巫族历史的清白,是沈傩坚持的意义,是无数先人舞步凝成的魂。这份重量,比山还沉,容不得半点闪失。
逃亡路上,没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喘气声和心脏咚咚的狂跳。汗水湿透了衣服,又被夜风吹得冰凉。肌肉因为长时间紧绷酸疼不已,精神更像一根拉到极限的弦,随时会断。
但他们的眼神,却越来越亮,越来越硬。
穿过最后一条弥漫着腐臭味的窄巷,远处,城市边上模糊的山影隐约能看见了。那边,就是边境,就是希望。
黎鹤靠在冰凉的墙上,后背的汗蹭在墙灰上,留下片湿印,腿肚子发颤,是长时间绷着‘夜行傩’步法累的;手心磨破的旧伤沾了墙灰,疼得他指节发白,却还是攥紧了拳。
他望着远处的山影,山影在夜色里像傩神祠的轮廓,突然想起沈傩说‘人须平安归’时的金眼睛,那眼神亮得像夜里的灯,当时没懂,现在贴着玉佩才觉出暖,想起老艺人攥着旧傩谱说‘等你们带证据回来’的样子。
“快到了……”他声音沙哑,却没敢咳嗽,伸手摸了摸胸口的玉佩——玉佩还是温的,贴着皮肤,像沈傩的指尖轻轻按在他胸口,给了点撑下去的劲。怀里的平板硌着肋骨,烫得像火,不是真烫,是想到这东西能给族人清白,心里烧得慌。
他深吸一口气,扶着墙站直:“撑住,过了前面那道坡,就是边境的林子了。”身后的追兵紧咬不放,而前面的路,还浸在冰冷的夜色里,看不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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