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去上课时,沈清芝又一次遇见了邢警官。一想到“黑影”那无所不在的势力,她心底不由泛起寒意,低声劝阻:“你别再来找我了……我真的不能答应你。”
邢警官却语气如常:“别紧张,只是想请你帮个别的忙。我有个朋友打算买乐器,但对这一带不熟,你能不能带个路?”
去艺术广场买乐器,沈清芝倒是认得路。她看了一眼时间,语气谨慎:“我只有半小时。半小时后,‘黑影’的司机会准时来接我。”
“半小时足够了。”
令她意外的是,邢警官带来的并不是女生,而是一个看起来比她小五六岁的男生。他始终耷拉着头,神情阴郁,整个人仿佛被一层灰蒙蒙的雾气笼罩。
沈清芝微微一怔,但既然已经答应,她还是带着他们走向琴行。
路上,邢警官压低声音告诉她,这个男生原本是出国参加钢琴比赛的,却不幸被人贩子卖到了缅北。他是警方救出来的其中一个,获救后却多次试图自杀。
沈清芝没有多问,只是沉默地听着。
选琴时,男生突然请沈清芝试音。她摇头:“我不会弹钢琴。”
“随便按几下就好。”
她只好坐下,生疏地弹了几个断断续续的音符。男生皱起眉:“节奏全错了。”
沈清芝并不生气:“早就说过我不会。唯一会的一小段,还是高中时社团社长教的,能记得一点就不错了。”
这时她才注意到,男生的右手缺了一根小指。尽管穿着长袖,他颈后隐约露出的疤痕依旧刺目——原来如此,他才要她来试。
沈清芝一把将他按在琴凳上:“那你来示范。你这么厉害,肯定弹得比我好。”
男生犹豫片刻,手指落下,流畅地奏起《洋娃娃和小熊跳舞》。
沈清芝为他鼓掌:“很好听啊。”
“你觉得好?可我的指法都是错的。”
断指之后,仍执着于指法对错……她轻声说:“那又怎样?我听起来很流畅。”
男生的眼神似乎亮了一些,转头对邢警官说:“邢叔,就这架吧。”
“好,好。”
仿佛有一缕微光透入,笼罩在男生周身的阴郁气息悄然散去几分。
沈清芝问起了男生身上的伤。
借此机会,邢警官再度开口,声音低沉却清晰:“那伙人做的是人口走私,什么狠事干不出来?像他这样的孩子,本该前途光明……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多救一个是一个。”
沈清芝不自觉地望向邢警官。以往只是匆匆一瞥,未曾细看,如今静静打量,才发现他长相也还可以。
他穿着一件深灰色夹克,身形高大而沉默。没有靳寒烨那种极具侵略性的俊美,也不似柏星希那般温文尔雅的清秀。他的轮廓更加硬朗,肤色是经年在外奔波留下的微深,下颌线清晰却不过分雕琢,眉宇间积着些许倦意,却反而为他增添了几分沉稳可靠的气质。
不知怎的,心中对他的排斥竟悄然褪去不少。
邢警官继续说道:“我并没要你做多危险的事……我只希望,在需要你帮助的时候,你不要转身投向黑暗的那一方。”
“好,”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却清晰,“我会帮你。”
沈清芝突然想起自己被苏见微泼硫酸后、在被转卖的途中,偶然听到她与某个陌生男人的对话。
她决定告诉刑警官更多的线索了。
她抬起眼,语气冷静得近乎陌生:“如果只是人口拐卖,恐怕跟‘黑影’无关——我也是被他从别处买来的。他的产业链主要在赌场和野生动物贩卖。这是另一股势力,你查错方向了。”她略作停顿,声音更沉,“如果你从苏见微入手,也许反而能摸到真相。”
“苏见微?”邢警官明显一怔,“海城苏家?那家我可没权限查。”
沈清芝将自已如何被绑到这里的来龙去脉一一说清。邢警官却支支吾吾,只说若没有铁证,根本动不了苏家,其他的……就别再多问了。
沈清芝愣在原地,心底发冷。
也许苏见微,或者她背后的实力,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可怕。
与邢警官分别前,对方塞给她一枚微型录音装置:“若他外出谈生意,想办法贴在他衣内。我们这边能实时监听到。”
沈清芝将那小玩意儿攥入掌心。她并不知道,不远处望远镜后的黑影,早已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这天,沈清芝结束课程,学成归来,还带着画板,黑影倚在门边看她,唇边噙着笑:“我最近对你好不好?”
“很好。”好得几乎不像对待奴隶,倒像是在精心豢养一只珍贵的金丝雀。
在亲眼见到邢警官手中那些从人口走私案里救出的人的照片之后,沈清芝忽然意识到,自己能大难不死、甚至换了一张全新的脸,简直是一种命运的眷顾。黑影本可以像那些变态对待那些可怜人一样虐待她——不止染灰她的灵魂,还可以让她身体变得残缺,让她没有活下去的欲望。或许就像那个小男孩一样多次尝试自杀。
可她如今活得并不算太糟。因为在黑影掌控的阴影之下,她竟依稀看得到一丝微光。那是一线出走的希望。
“那……是不是该报答我?”黑影温柔地笑着,眼底却藏着不易察觉的深意。
沈清芝心中轻笑——原来这段时日的温柔体贴,是在这里等着她。
“我不是已经送过您一只鹦鹉了吗?”她轻声反问。
“一只鹦鹉就想打发我?”他低笑,“还不够。”
她垂下眼睫,掩去眸中思绪:“让我想想……该用什么方式报答您。”
随后她坐下,专注地为他画了一幅速写。
炭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勾勒出他带着银色面具还凌厉的轮廓。
黑影看了眼画作,低笑道:“不要只是这种。”
“那您想要哪种?”她抬起眼眸,目光清澈如水。
“你说呢?”他俯身,齿尖不轻不重地勾住她纤细的吊带,温热的气息拂过她微凉的肌肤。
沈清芝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着他,语气却像在陈述一个事实:“好,我知道了。以后……我会认真‘喂饱’你的。”
他狡黠一笑,放开她:“我当你应允我接下来的所作所为了。”
她不禁一怔。他竟然会特地询问?从前不都是不由分说直接强取吗?这是转性了?
他不紧不慢地啜饮一口红茶,突然问道:“今天去见谁了?要不要好好交代一下?”
沈清芝浑身骤然僵硬。
他看到邢警官了?不可能啊,他们是在室内交谈的,怎么会有人看见?
“没见谁啊,”她强作镇定,“就是正常买画画用的东西。”
他低笑一声,眼底却冰封千里:“你……是不是忘了谁才是这个笼子的主人?”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脚踹开画板,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他毫不怜惜地将她扔进车里,引擎发出野兽般的咆哮,车身如离弦之箭般蹿出。
窗外的景色疯狂倒退,陌生的道路让她越来越心慌——歪斜的枯树在暮色中如鬼魅般张牙舞爪,废弃的农舍窗户像被挖空的眼窝,远处山峦化作匍匐的巨兽脊背。
“黑影先生,你要带我去哪里?”她的声音发颤。
“当然是送你去奴隶本该去的囚笼。”他的声音淬了冰。
车速越来越快,轮胎碾过碎石发出刺耳的尖叫。她攥紧安全带,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窗外掠过的每一个路标都指向更深的未知。
当黑影推开地下室那扇沉重的铁门时,沈清芝的呼吸骤然停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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