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露台的风卷着阿拉伯海湾的潮气,远处棕榈岛的灯光像散落在海面的碎钻,晃得人眼睛发花。张曼把另一杯香槟放在林默手边的石桌上,自己则抱臂靠在栏杆上,发梢被风吹得贴在颈侧。
“林总,你是不是觉得我挺没劲的?”她侧过脸,月光在她眼角的泪痣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追着你跑,像没见过男人似的。”
林默没接话,指尖在杯口转了半圈。他其实不太习惯这种突如其来的坦诚,尤其是来自张曼。
“我家在纳米比亚有三座金矿,”她忽然笑了笑,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还有两座钻石矿,在博茨瓦纳。你给苏晚买的那套伦敦公寓,我名下类似的……大概能凑出一个街区。”
风突然变大,吹得她的裙摆猎猎作响。她伸手按住被风吹乱的头发,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上面没戴任何首饰,反而显得空荡荡的。
“小时候觉得这些很厉害,”她低头看着脚下的灯火,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后来发现,它们只能换回来一群点头哈腰的人,换不回一句真心的‘你今天累不累’。我爸说,女孩子家不用懂生意,找个门当户对的嫁了就行——说白了,我跟那些金矿、钻石矿没区别,都是待价而沽的东西。”
林默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沉:“所以你接近我,是想……”
“想看看被人护着是什么感觉。”她没等他说完,抬头看他时,眼里竟有点像迷路的小孩,“上次在巴黎展会,有客户喝醉了对苏晚动手动脚,你把她护在身后说‘有事冲我来’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原来有人是真的会为另一个人挡刀子的。”
她忽然自嘲地笑了笑:“挺傻的吧?一把年纪了,还羡慕这种偶像剧里的情节。”
林默拿起那杯没动过的香槟,却没喝,只是望着远处的海面:“张曼,我护着苏晚,不是因为她需要,是因为我想。这种东西……勉强不来,也模仿不了。”
“我知道。”她深吸一口气,把手里的香槟一饮而尽,空酒杯被她捏得发白,“就是……忍不住想多看看。反正回去也是被安排相亲,见那些一开口就问‘你家矿今年产量多少’的男人,还不如在这里……”
她没再说下去,转身往电梯口走,脚步比来时快了些,像是在逃。
林默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手里的香槟始终没碰。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苏晚发来的照片,拍的是他养的那只布偶猫正蜷在沙发上打盹,配文:“它说等你回来给它开罐头。”
他指尖在屏幕上摩挲了很久,终究没回“明天回去”。风从海面吹过来,带着咸湿的气息,他忽然觉得,或许可以多待一天——不是为了张曼那点可怜的羡慕,而是想再确认一次,自己此刻心里翻涌的所有情绪,都只为手机里那个发猫咪照片的人。
露台的灯不知何时暗了两盏,只剩一盏昏黄的照着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林默倚在露台栏杆上,指间那支雪茄转了半圈,猩红的火光明明灭灭映在他眼底。远处海面上的夜航船像枚模糊的剪影,他的声音裹着海风,带着种漫不经心的冷硬:“有些话,提前说清楚好。我给不了任何女人婚姻,这辈子都不会。”
张曼站在旁边,晚风吹乱的长发扫过他手背,带着点微痒的触感。她抬眼时,眼里没什么波澜,反而轻轻挑了下眉:“猜到了。”
“我身边现在就有不少女人,孩子也不止几个。”林默终于转过头,目光直直射过来,没藏半分遮掩,“他们都清楚规矩,没人闹着要名分。我攒下这些家业,总得有足够多的继承人盯着——这不是家族逼的,是我自己乐意。”
他顿了顿,指尖的烟灰簌簌落在栏杆上:“你要是能接受,就留下。就像现在这样,高兴了凑一起,腻了就散,谁也别拖累谁。你手里那些东西,就算以后走了,也不用还。”
张曼听完,忽然笑出声,伸手从他指间抽走那支快燃尽的雪茄,在烟灰缸里按灭。她往前凑了半步,高跟鞋踩在露台地板上轻响一声,气息几乎贴着他耳边:“婚姻那张纸?能换我现在住的江景房,还是衣帽间里的高定?”
她指尖划过他衬衫领口,语气漫不经心却带着点锐利:“我见过太多人拿着结婚证互相算计,连买菜钱都要AA。倒不如这样——你不用哄我,我不用装乖,大家各取所需,不是更省心?”
“至于你的女人和孩子……”她收回手,转身往屋里走,背影在廊灯下拖得很长,“那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我只要我现在能摸到的,就够了。”
林默望着她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指间的雪茄已经烧到了尽头。海风卷着咸腥味扑过来,他忽然低笑一声,把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
这样……确实更省心。
林默靠在露台的罗马柱上,指尖的烟燃到了尽头,烫得他猛地缩回手。夜风带着凉意钻进衬衫领口,他看着不远处泳池里晃动的水光,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想留下来,就得守我的规矩。”
张曼刚从屋里拿了条披肩披上,闻言脚步一顿,回头看他时,眼里的笑意淡了大半:“什么规矩?”
“辞掉你现在的工作,”林默抬眼,目光直直撞进她眼里,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我会给你安排住处,在国内也好,国外也罢,随你挑。但平时没事,不能给我打电话,更不能去公司找我。”
他顿了顿,指尖在栏杆上划出一道浅痕:“我有空了,会主动联系你。你要做的,就是待在我给你安排的地方,安安静静等我回去。”
这话像块冰砸进张曼心里,她下意识攥紧了披肩的边角,指节泛白:“你让我……做个被圈养的金丝雀?”
“随你怎么理解。”林默别开视线,看向远处模糊的城市轮廓,“我身边的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她们不用工作,不愁吃穿,只要守着本分,就能一直安稳下去。”
“那我的事业呢?”张曼的声音发颤,带着难以置信的错愕,“我在家族企业里打拼了五年,好不容易站稳脚跟,你让我说放弃就放弃?”
她想起自己为了拿下欧洲的代理权,在酒桌上跟客户硬拼了半瓶威士忌,吐得昏天暗地;想起为了盯项目进度,在工厂宿舍住了整整三个月,瘦了十五斤。那些浸透了汗水和委屈的日子,怎么可能说放就放?
林默没接话,只是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又抽出一支烟点燃。烟雾缭绕中,他的侧脸显得格外冷硬:“你自己选。要么放弃事业,按我说的做;要么现在就走,就当我们从没认识过。”
张曼站在原地,晚风吹得她的披肩猎猎作响。一边是唾手可得的优渥生活,不用再为生计奔波,却要像被困在笼子里,失去所有自由和自我;另一边是她苦心经营的事业,是她作为“张曼”而非“林默的女人”存在的证明,却要从此与眼前这个人彻底划清界限。
她看着林默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忽然觉得有些陌生。这个男人,前一秒还在跟她谈论“各取所需”,下一秒就露出了最霸道的掌控欲——他要的不是一个能并肩的伴侣,而是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附属品。
露台的灯忽明忽暗,映着张曼纠结的脸。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林默手里的烟又快燃尽,才听见她哑着嗓子问:“如果……我不答应呢?”
林默弹了弹烟灰,语气平静得近乎残忍:“那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
张曼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她看着林默转身要走的背影,忽然觉得喉咙发紧,那些想说的反驳、想质问的不甘,全都堵在胸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原来所谓的“各取所需”,从来都不是平等的。他要的是绝对的掌控,而她,要么妥协,要么失去。夜风卷着泳池的水汽扑过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张曼站在原地,第一次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动摇。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茶几上,张曼指尖捏着半块没吃完的曲奇,终于松了口气——折腾了半宿,心里那点犹豫总算被晨光晒化了。她拿起手机,给林默发了条信息:“想通了,不耗着了。”
没等多久,林默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想通就好,”他的声音带着笑意,“说真的,陈宇那小子不错,你俩之前谈那三个月,他对你上心程度,瞎子都看得出来。”
张曼往沙发里缩了缩,想起陈宇每天雷打不动送来的热豆浆,想起他蹲在咖啡店门口帮她修冰柜时沾了灰的侧脸,嘴角忍不住翘了翘:“他是挺好,就是……”
“就是你总觉得他太老实,少点情趣?”林默截住她的话,“但过日子啊,靠谱比情趣顶用。你上次冰柜坏了,是谁半夜爬起来找零件?你感冒发烧,是谁守在床边递水喂药?陈宇那小子,是把心思藏在实处的人。”
张曼没说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套。三个月里的细节像电影片段在脑子里过:陈宇记得她不爱吃香菜,每次带外卖都提前嘱咐店家;记得她随口提过喜欢巷尾那家的栗子,降温那天拎着热乎乎的袋子站在店门口……
“他昨天还问我,你是不是还在生他气,”林默在那头笑,“说要是你愿意,他今天就把攒了半年的假休了,带你去你念叨了好久的海边。”
张曼心里一软,刚要说话,就听见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接着是轻轻的敲门声。她起身开门,陈宇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个保温桶,耳朵有点红:“林默说……你可能没吃早饭。我妈煮的海鲜粥,你尝尝?”
阳光落在他身上,把轮廓描得很柔和。张曼侧身让他进来,接过保温桶时,指尖碰到他的手,两人都愣了一下,然后同时笑了。
“海边什么时候去?”她低头舀了一勺粥,热气模糊了视线。
陈宇的声音带着点不敢信的雀跃:“你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
屋里的阳光越来越暖,张曼喝着粥,忽然觉得林默说得对——有些感情不用轰轰烈烈,像这碗粥一样,温温热热,熨帖到心里,就够了。
咖啡馆的落地窗外,梧桐叶被秋风卷得打转。张曼用小勺轻轻搅动着杯里的拿铁,泡沫在杯壁画出一圈圈纹路,她抬眼看向对面的林默,眼神里带着点认真:“我想跟你谈一年恋爱。”
林默握着咖啡杯的手指顿了顿,杯沿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他没立刻回答,只是看着张曼——她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风衣,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纤细的脖颈,语气却异常笃定。
“一年?”林默的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像是在谈论天气,“恋爱这种事,哪有按时间算的?”
“我是认真的。”张曼往前倾了倾身,风衣的领口随着动作敞开一点,露出里面淡蓝色的衬衫,“这一年里,我们只对彼此负责,你不能接触其他女人,我也不会再跟别人暧昧。就当……试试能不能走到最后。”
林默看着她眼里的光,那光里有期待,有紧张,还有点孤注一掷的勇气。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张曼的样子,她在酒会上被客户刁难,手里的红酒杯都快捏碎了,却硬是没掉一滴眼泪。
“可以。”林默放下咖啡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轻响,“但我得看你的诚意。”
张曼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突然被点燃的星火:“你想怎么看?”
“不用搞那些虚的。”林默靠回椅背,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着,“我下周要去城南的旧工厂考察,那边的钢筋结构老化得厉害,需要人搭把手记录数据。你要是能跟着去,每天爬三层脚手架,把生锈的螺栓型号一个个记下来,再说诚意的事。”
他说的是实话。那片旧工厂是城市更新项目的难点,脚手架年久失修,每层都晃得厉害,光是站在上面都让人腿软,更别说蹲在那里一笔一划记数据了。
张曼几乎没犹豫:“行。明天我准时到。”
林默挑了挑眉,没再说什么。他见过太多把“恋爱”挂在嘴边的人,甜言蜜语信手拈来,真要碰上点实际的事,跑得比谁都快。
张曼却像是松了口气,拿起包站起身:“那我先回去准备工具,明天几点?”
“早上八点。”林默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补充了一句,“脚手架没护栏,你怕高就早点说。”
张曼回头,冲他笑了笑,那笑容比窗外的阳光还亮:“我不怕。”
看着她走出咖啡馆的背影,林默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微苦的液体滑过喉咙。
一年的时间,足够看清很多东西了。他倒要看看,这场“有期限的恋爱”,最后会是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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