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如刀,割过寂静的关西高速。
刺耳的金属扭曲声戛然而止,萧然被一股无形的气浪掀飞出去,重重摔在柏油路上,骨头仿佛都错了位。
他顾不上疼痛,猛地抬头,瞳孔因眼前的景象而剧烈收缩。
那尊凭空出现的笑佛,通体流淌着熔金般的光泽,盘坐在一方虚幻的莲台之上。
它悬浮在半空中,恰好在萧然那辆被压成铁饼的电动车残骸正上方,佛身下方,空气因无法承受的重量而呈现出肉眼可见的涟漪。
这尊佛像明明没有接触任何实体,却散发着一种足以压塌山峦的恐怖重力场。
仅仅是站在这片力场边缘,萧然就感到双膝一软,一股无可抗拒的威压从四面八方挤来,仿佛要将他的脊梁生生折断。
他死死咬住牙关,额角青筋暴起,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没有当场跪下。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他艰涩地开口,声音嘶哑。
保温箱里,小票灵的虚影飘了出来,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它不是常规意义上的‘物体’,萧然。它是‘被信仰压弯的脊梁’。是无数生灵祈愿、叩拜、奉献所凝聚而成的概念实体。”
萧然深吸一口气,强忍着那股几乎要将他碾碎的压力,一步步挪了过去。
他伸出右手,试探性地触摸那冰冷光滑的佛身。
指尖与金身接触的刹那,他掌心的道纹骤然亮起,随即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灼痛!
“嗡——”
仿佛有成千上万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同时炸开,无数听不懂却能理解其意的梵音、祈祷、哭诉、忏悔,如决堤的洪水般冲刷着他的经脉和神识。
每一个音节都像一柄重锤,砸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他闪电般收回手,踉跄着后退几步,大口喘着粗气,掌心一片焦黑,道纹的微光都黯淡了下去。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信仰反噬。”小绿AI冰冷的电子音在耳边响起,“每与订单目标进行一次物理接触,宿主将承受与接触面积和时长成正比的信仰之力冲击。过度接触将导致道纹崩溃,神识湮灭。”
信仰也能杀人?
萧然心中骇然。
他看着那尊静默悬浮的笑佛,第一次对“外卖”这份工作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这哪里是送货,这分明是送命。
“禅锅,有办法吗?”他对着保温箱低吼。
这东西不能碰,不能落地,还不能被凡人看见,简直是个无解的难题。
保温箱深处,传来禅锅悠远而古怪的声音:“它怕人间的烟火气,却又要靠人间的烟火气才能被送达。你,就是最浓郁的烟火。”
最浓郁的烟火……萧然惨然一笑,自嘲道:“那我这个浑身油烟味的外卖员,岂不是对它最亵渎的存在?”
话音刚落,那尊笑佛的金身竟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两道金光从它那永远带笑的眼角溢出,化作两滴沉重的金色液体,缓缓滴落。
一滴落在地面,瞬间将柏油路腐蚀出一个深坑,冒出阵阵青烟;另一滴则精准地落在了萧然脚边的保温箱内壁上。
金色液体触及箱壁,并未消散,而是如活物般蠕动,迅速勾勒出一行歪歪扭扭的通用文字:“饿……也是一种修行。”
萧然愣住了。这佛……在回应他?饿?它也会饿?
不等他细想,远处的山道上传来了引擎的轰鸣声。
有车来了!
他心中一紧,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可这尊佛怎么办?
它重如山岳,根本无法移动。
他咬了咬牙,再次鼓起全身的道纹之力,双臂肌肉虬结,试图将那尊笑佛强行推入保温箱。
然而,那尊佛像看似不大,却像是与整个大地连为一体,任凭他使出浑身解数,也仅仅是让它轻微晃动了一下。
而他自己,却因为这短暂的发力,再次遭受信念反噬,喉头一甜,溢出一丝鲜血。
“装不进去……”萧.然绝望地发现,保温箱的特殊材质在佛像的重力场下,已经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缝。
他放弃了,转而绕到佛像后方,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它朝着远离公路的山野方向猛地一推。
佛像在空中划过一道沉重的弧线,轰然落入山林之中,砸断了数棵大树,最终嵌入一片岩地里,激起漫天烟尘。
他不敢停留,捡起尚且完好的保温箱,一头扎进了黑暗的山林。
为了避开凡人的视线,他只能选择在崎岖泥泞的山野小道中穿行。
关西的夜,寒冷而漫长。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很快发现了一件更诡异的事情。
沿途所过之处,无论是偏僻的村落还是深山里的寺庙,竟然都有村民和僧侣不顾深夜的寒冷,跪在地上,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虔诚叩首,口中念念有词,梵音汇聚成一股无形的溪流,源源不断地涌向山林深处那尊金佛。
“警报!检测到信仰场域正在迅速扩张!订单目标重力参数正随信仰强度同步增加!”小绿AI的警报声急促而尖锐。
萧然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终于找到了那尊金佛,它正静静地陷在一块巨岩中。
他尝试着再次推动,却骇然发现,它的重量比之前在公路上时,至少增加了三倍!
那些村民的每一次叩拜,都在为它增加一分重量。
这根本就是一个恶性循环!
他越是想把它送走,信仰它的人就越多,它就变得越沉,直到最后,或许连神明都无法将它撼动。
他不信邪,返回公路上,又“借”了两辆废弃的摩托车和一辆农用三轮车,试图用机械的力量拖动它。
结果无一例外,摩托车被当场拉断车架,三轮车的轮轴更是在启动的瞬间就扭曲成了麻花。
第三辆交通工具报废时,萧然颓然地坐在地上,浑身泥泞,疲惫不堪。
他望着那尊在月光下愈发显得宝相庄严的笑佛,第一次感到了束手无策。
就在这时,鸦童扑扇着翅膀,从夜空中悄然落下。
它的尖喙里叼着一片枯黄的叶子,轻轻放在了萧然的肩头。
萧然疑惑地拿起那片叶子,发现上面粘着一小块蓝色的塑料残片,上面依稀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徽记。
他辨认了许久,才认出那是东瀛一个外卖平台的骑手工牌残片。
或许是某位同行在送餐途中发生了意外,遗落在了这里。
看着这枚残片,一个疯狂的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萧然的脑海。
他猛地站起身,从自己破烂不堪的骑行披风上撕下一块最大的边角。
然后,他掏出手机,手指颤抖地点开那个汇聚了三万名中国骑手的App。
屏幕上,一条条“兄弟们,我下班了,晚安”的消息正不断刷新。
他截下了这张图,将手机屏幕紧紧贴在那块披风残角上,催动体内残存的道纹之力。
微光闪过,那张写满“晚安”的截图,竟如同水印般烙印在了布料上。
他没有停下,又翻出了一张照片。
那是他刚来京都时,在骑手站点拍下的,照片里,三十七名素不相识的东瀛骑手,正对着镜头,展示着他们胸前亮着蓝色待机光芒的工牌,笑容质朴而疲惫。
他将这张照片,用同样的方法,叠印在了截图之上。
做完这一切,他走到金佛面前,将这块承载着无数骑手印记的破布,轻轻地盖在了佛像的一角。
他低下头,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地轻声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神佛,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但我知道,你太重了,这重量来自于千百人的祈求和寄托,我一个人……扛不动。”
“可是,他们也在扛着。”他指了指布上的那些名字和工牌,“他们送的不是饭,是深夜里的一份温暖,是病床前的一碗热粥,是无数个没被神佛记录下来的坚持和希望。他们的脊梁,也一样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来气。”
“所以,我以一个外卖员的身份请求你们……”他的目光穿透了布料,仿佛在与那无数个遥远的灵魂对话。
“这活儿,能搭把手,帮忙托一下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山林里静得可怕。
那块披风残角,在没有一丝风的情况下,竟猛地扬起!
烙印在上面的三十七个蓝色工牌光点,陡然大亮,蓝色的光华如水银般流淌而出,汇聚成一股温柔而坚韧的力量。
那尊重逾万钧的金佛,竟被这片蓝光从岩石中,缓缓托起了微不足道的一角!
萧然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他知道,他赌对了!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萧然背着那个巨大而沉重的保温箱,终于攀上了一艘即将离港的边境渡轮。
箱子里,那尊笑佛被无数道交织的蓝光托举着,安静地悬浮其中,没有一丝重量泄露出来。
当渡轮的汽笛长鸣,缓缓驶离港口,他回头望去,身后,整个关西的灯火都已彻底消失在深沉的夜色里。
前方,是茫茫无际的大海,泰兰国的海岸线在海天交接处,仅仅是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
“他们……在回应你。”小票灵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震撼。
萧然下意识地看向身侧的海面。
漆黑如墨的海水倒映着天边的残月,而在他的倒影旁边,不知何时,竟出现了成千上万个模糊不清的虚影。
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骑手服,跨坐在形态各异的交通工具上,与他并肩而行。
每一个虚影都伸出手,掌心托着一缕微弱却坚定的光,仿佛在共同为他稳住保温箱里那尊不可思议的存在。
就在这时,一行全新的系统提示音,在萧然的脑海中悄然响起:
“检测到超规格‘群体愿力’介入,道纹织体满足前置条件,进入预激活状态——”
“‘信仰承重’协议,准备解锁。”
海风呼啸,带着咸腥的气息扑面而来,远方那条模糊的海岸线,在萧然的视野中仿佛化作了一道通往未知的巨大门扉。
他知道,这趟跨国订单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通往泰兰国的航路,也许比他想象的,要更加漫长和艰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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