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急小队的初步成功,让宋梅生在警察局内部有了一支勉强可用的机动力量,但同时也意味着开销的增加——养人、购置工具、发放“辛苦费”,这些都需要钱。总务科那点明面上的经费,既要应付上下打点,又要维持科室运转,早已捉襟见肘。更重要的是,为未来可能需要的更大行动(比如购买紧缺物资、营救同志等)做准备,他必须开辟更稳定、更隐蔽的财源。粮库事件后,原有的几条小打小闹的捞钱路子也变得敏感起来,他需要新的、更安全的“钱袋子”。
这天下午,王股长鬼鬼祟祟地溜进宋梅生的办公室,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兴奋和担忧的神情,反手轻轻带上门。
“科长,有桩生意,不知道您感不感兴趣?”王股长压低声音,搓着手,像只嗅到鱼腥味的猫。
宋梅生正在批阅一份无关紧要的采购申请,头也没抬,语气平淡:“又是什么歪门邪道?老王,最近风头紧,消停点。”
“哎呦,我的科长诶,这次可是正经买卖!”王股长凑近了些,声音更低了,“是这么着,我有个远房表亲,在道外开杂货铺的,人挺活络。他认识一个山西来的古董商,姓周,人都叫他周老板。这周老板,路子野,经常能弄到些……市面上见不着的好东西。”
宋梅生放下笔,抬起眼皮看了王股长一眼,示意他继续说。古董?这倒是个听起来“高雅”又容易洗钱的领域。
王股长见科长有兴趣,来了精神:“这周老板呢,最近手头紧,想尽快出手几件玩意儿,价格好商量。东西我瞅过一眼,有个明朝的青花笔洗,还有个据说是宫里流出来的玉扳指,成色都不错!关键是,这买卖隐蔽啊!古董这行当,真真假假,价格没个准,咱们用‘处理罚没品’或者‘购置办公陈列品’的名目走账,谁也挑不出毛病!一转手,利润起码这个数!”他神秘兮兮地伸出三根手指。
宋梅生心里快速盘算着。古董买卖,利润空间大,操作隐蔽,确实是个好路子。而且,与古董商打交道,或许还能接触到一些三教九流的人物,间接获取一些风土人情乃至非常规的信息。但风险同样存在,一是容易遇到骗子,二是这种交易本身就游走在法律边缘,容易被对手抓住把柄。
“东西靠谱吗?人来路清楚不?别是烫手的山芋,或者给人做了套。”宋梅生谨慎地问道,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科长您放心!”王股长拍着胸脯,“我那表亲知根知底,不敢坑我。周老板我也打听过,在山西那边有点名号,主要是做老主顾生意,这次是急着用钱才找新买主。东西嘛……咱们可以请人掌眼,就算不是顶级的,只要价格合适,稳赚不赔!”
宋梅生沉吟片刻。这确实是个机会。他需要钱,也需要更复杂的社会关系网来伪装自己。这个周老板,或许可以一见。
“这样,老王。”宋梅生下了决心,“你安排一下,找个稳妥的地方,我先会会这个周老板。记住,要绝对保密,就说是你私人的朋友,别扯上警察局。探探虚实再说。”
“得嘞!科长您就瞧好吧!”王股长喜形于色,屁颠屁颠地出去了。
两天后的晚上,华灯初上。在道外区一条僻静小巷深处,一家门脸不起眼的茶馆雅间里,宋梅生见到了这位周老板。周老板五十岁上下年纪,穿着体面的绸缎长衫,戴着金丝眼镜,面容清癯,手指上套着个碧玉戒指,一副儒商派头,但眼神里透着商人的精明。王股长和他那个开杂货铺的表亲老刘作陪。
寒暄过后,周老板从随身带着的一个紫檀木匣里,小心翼翼取出两件器物:一件是青花缠枝莲纹笔洗,釉色温润,画工精细;另一件是羊脂白玉的扳指,内壁刻有细微的纹饰,包浆厚实。
“宋先生,请上眼。”周老板语气平和,带着自信。
宋梅生前世在博物馆见过不少好东西,虽不算顶尖专家,但基本眼力还是有的。他拿起笔洗,对着灯光仔细看了看胎釉、青花发色和底足,又摩挲了一下玉扳指的质地和雕工,心里基本有了判断:笔洗是明中期民窑精品,扳指是清中期的物件,都算开门老货,有一定价值,但并非什么惊世骇俗的国宝。用来做“启动资金”的试水,正合适。
他放下东西,不动声色地问:“周老板,东西不错。什么价?”
周老板报了个价,比市场价略低,但仍有不小的利润空间。他叹了口气:“不瞒宋先生,老家那边有点急事,急需现洋周转。若非如此,我也舍不得这个价出手。”
宋梅生没有立刻还价,而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看似随意地问道:“周老板生意做得不小,怎么想到来哈尔滨发展?这地方,冬天可不好熬啊。”
周老板苦笑一下:“时局艰难,哪里生意都不好做。关内兵荒马乱,哈尔滨好歹还算安稳。做些老主顾的生意,糊口而已。”他话语谨慎,滴水不漏。
王股长在一旁插科打诨,活跃气氛:“老周,你就别哭穷了!谁不知道你们这行当,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宋先生是实在人,你给个实诚价!”
经过一番看似轻松、实则暗藏机锋的讨价还价,最终达成了一个双方都满意的价格。宋梅生当场付了一部分定金,约定好交割方式和时间。
交易谈成,气氛融洽了许多。周老板话也多了起来,天南海北地聊起古董行里的趣闻轶事,偶尔也透露出一些关内外的消息,比如哪些地方查得严,哪些路子还通着。宋梅生则扮演一个对古董有兴趣、有点闲钱的“寓公”,偶尔插几句话,更多的是倾听和分析。
临走时,周老板意味深长地对宋梅生说:“宋先生是爽快人。以后若还有什么需要,或者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想出手,尽管让老王找我。这哈尔滨地界上,别的不敢说,一些稀罕物件和……特别的渠道,周某还是能想想办法的。”
“特别的渠道?”宋梅生心里一动,面上却只是微笑着点点头:“好说,以后少不了要麻烦周老板。”
走出茶馆,寒冷的夜风一吹,宋梅生头脑格外清醒。这次接触,不仅初步打通了一条生财之道,更重要的是,这个周老板似乎比他想象的更有“料”。他最后那句话,明显意有所指。或许,这条线未来能发挥比赚钱更大的作用。
王股长跟在后面,兴奋地搓着手:“科长,怎么样?这老周还行吧?”
“嗯,是个人物。”宋梅生淡淡地说,“以后和他打交道,多留个心眼。账目一定要做干净,通过你表亲的铺子走,别留尾巴。”
“明白!科长您放心,保证干干净净!”王股长连忙保证。
回到住处,宋梅生仔细复盘今晚的会面。与古董商建立联系,是步险棋,也是步活棋。关键在于如何驾驭。他需要钱,也需要信息,但绝不能把自己陷进去。接下来,他要利用这条新开辟的“暗渠”,小心翼翼地试探水流的方向,看看它能将自己带往何处,又能为自己带来什么。夜色中,“喀秋莎”的棋盘上,又多了一枚若即若离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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