葆仁堂的铜铃在寒风里叮当作响,陈砚之刚把最后一格药柜锁好,就见玻璃门被推开,一股寒气裹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老太太闯进来,围巾把脸遮得只剩双眼睛,一进门就直跺脚:“哎哟,可算到了!砚之小子在不?”
陈砚之赶紧迎上去:“张奶奶?您怎么来了?这天儿多冷,咋不提前打个电话,我去接您啊。”说着伸手帮她解围巾,一瞅见老太太冻得发紫的鼻尖,赶紧往她手里塞了个暖水袋,“快捂捂,屋里有暖气,先缓会儿。”
老太太摘下帽子,露出满头银发,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这老胳膊老腿还能动。”她往堂屋中间的炉子边凑了凑,搓着冻得发红的手,“主要是你张爷爷那老毛病又犯了,这两天下雪降温,他夜里总咳,痰里还带点黑丝儿,吃了上次剩下的药也不管用,你看……”
林薇正从里屋端着刚熬好的姜枣茶出来,闻言赶紧把杯子递过去:“张奶奶先喝口热的,暖暖身子再说。”
陈砚之摸出脉枕放在桌上:“您先别急,张爷爷这是老慢支犯了吧?上次入秋给您带的固本咳喘片,吃完了没?”
“早吃完了,”老太太喝了口茶,哈出白气,“这不以为天暖了就没事,谁知道这寒潮来得这么凶!他呀,一到冬天就这样,咳起来像拉风箱,夜里躺不平,只能坐着睡,脸都憋得发青。”
陈砚之点点头,转身往药柜走:“我瞅瞅,上次的方子是苏子降气汤加减,针对他痰涎壅盛的情况。这次痰带黑丝,是不是还伴着胸痛?”
“对对对!”老太太眼睛一亮,“昨儿半夜疼得直哼哼,说像有东西扎着似的。”
林薇正往药臼里倒杏仁,插嘴道:“黑痰是不是受寒瘀住了?我记得陈哥说过,寒凝血瘀会导致痰色变深。”
“是这个理。”陈砚之已经抓出当归和川芎,“张爷爷本身有老寒痰,这次寒潮一激,寒邪凝滞气血,痰瘀互结,就得在原方基础上加活血化瘀的药。”他指着药秤上的药材,“苏子、莱菔子还是各三钱,降气化痰;加当归三钱活血,川芎二钱行气,这俩配着能通胸中瘀血,胸痛就能缓解。”
老太太凑近看:“这黑乎乎的是啥?”
“是桃仁,”林薇捣着杏仁解释,“带点苦味,能破血行瘀,跟您家爷爷的黑痰正对症。陈哥说过,痰里带血丝别大意,得用点既能化痰又能止血的。”
陈砚之补充:“再加白及三钱,这药能收敛止血,还能生肌,对老慢支反复咳嗽伤了肺络的情况正好。”他一边称药一边念叨,“生姜三片,大枣三枚,还是煎汤送服,只是这次得加个步骤——”他转头对林薇说,“把桂枝切成薄片,先煎十分钟,去去燥气,再下其他药。”
“为啥呀?”林薇停下手,“上次不是一起煎的吗?”
“这次寒邪重,”陈砚之往砂锅里加水,“桂枝温通经脉,但生用有点燥,先煎能让它的温性更柔和,免得刺激嗓子。张爷爷本来就咽干,得注意这个。”他把药材依次倒进砂锅,“您记着,煎药时放块陈皮,理气化痰的,还能让药味顺点。”
老太太听得直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他这两天还总说腿麻,走路发沉,是不是也跟这咳嗽有关?”
陈砚之往药包里加了片生姜:“寒邪往下走,容易滞住气血。等下我再给您包点艾叶和红花,回去煮水泡脚,每天二十分钟,水要没过脚踝,能活血散寒,腿就不麻了。”
正说着,玻璃门又被推开,一个穿羽绒服的年轻姑娘扶着个戴口罩的男人进来,男人摘下口罩,嘴角起了圈燎泡,说话声音嘶哑:“陈大夫,我这嗓子疼得咽口水都费劲,头也昏沉沉的,是不是流感啊?”
林薇递过体温计:“先量个体温,38度5,有点烧。”
陈砚之让他张嘴看了看咽喉:“扁桃体肿得厉害,都化脓了。舌苔黄腻,脉浮数,这是风热犯喉,得清热解毒。”他抓过连翘和板蓝根,“连翘六钱,清热解毒还能散结,配板蓝根四钱,专门治咽喉肿痛。再加牛蒡子三钱,既能透疹又能利咽,比单纯用抗生素管用。”
姑娘急道:“那用不用输液?他明天还得上班呢。”
“先喝两副药看看,”陈砚之写着用法,“这药得武火煎,开锅后再煎十五分钟,趁热喝,喝完盖被子出点汗,烧就能退。要是明早还烧,再去医院查个血。”他把药包好,又加了包胖大海,“这个泡水喝,每次一颗,别多放,免得拉肚子。”
男人接过药包,忽然咳嗽起来,咳得弯下腰,林薇赶紧给他拍背:“慢点咳,刚喝了热水,别呛着。”
陈砚之看着他:“你这咳嗽带点喘,是不是抽烟?”
男人不好意思点头:“抽了十年了,最近咳得厉害,痰多还黄。”
“那得加味药,”陈砚之从药柜又抓了鱼腥草,“这个三钱,清热解毒,专门对付肺热咳喘,你这痰黄就是肺热,正好用。”
送走这对年轻夫妇,老太太已经把药包收好,正跟林薇打听怎么煎药:“是不是得用砂锅?铝锅不行?”
“对,”林薇拿过个小砂锅当例子,“铝锅会跟药起反应,就用这种黑砂锅,先泡半小时,水没过药材两指高,大火烧开换小火,煎到剩一碗水就行。”她在砂锅上画了道线,“就煎到这儿,别太浓,不然苦得咽不下去。”
陈砚之把泡脚包递给老太太:“这艾叶是去年的陈艾,效果比新艾好,您回去跟张爷爷说,药喝完要是痰少了,就再来拿巩固的方子,冬天得慢慢调,别急。”
老太太揣着药包出门时,风卷着雪沫子扑进来,陈砚之赶紧关上玻璃门,回头见林薇正往炉子添煤,火光映着她的脸,暖融融的。
“刚才那小伙子,”林薇往药柜上贴标签,“是不是得提醒他戒烟?不然这咳嗽好不了根。”
“说了,”陈砚之擦着柜台,“他说明天开始试试电子烟,总比抽纸烟强。”他看了眼墙上的钟,“快到饭点了,你把剩下的杏仁捣完,咱煮点萝卜汤,顺顺气。”
林薇应着,药臼里的杏仁碎发出细碎的声响,混着窗外的风雪声,倒比往日更显得屋里暖和。葆仁堂的铜铃又响了,这次进来的是个抱着猫的姑娘,猫爪子上还沾着雪,一进门就嚷嚷:“陈大夫,我家煤球好像冻着了,鼻子干得掉皮,总用爪子挠……”
陈砚之笑着挽起袖子:“来,让我瞅瞅这位小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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