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如刀,刮过千米高空。
凌渊静立于摩天大楼的顶端边缘,脚下是悬浮式的观景平台,透明的强化玻璃倒映着整座江城的璀璨星河。
江城的夜晚,繁华得如同一个不真实的梦。
灯火汇成的金色长河在街道上奔流,无数窗格里的光芒,像是散落在黑色天鹅绒上的碎钻,温暖而又渺小。
他刚刚才对楚天恒宣告了“清算开始”。
但此刻,他却未曾移动分毫,如同一尊融入了夜色的雕塑,任由猎猎作响的狂风吹拂着他单薄的衣衫。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即将复仇的狂热,只有比这高空寒夜更加冰冷的平静。
风暴的酝酿,总是在最极致的死寂之中。
然而,即便是此刻的他,心湖也并非全无波澜。
一抹不该出现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刺入他的脑海。
是秦书仪。
她站在雨中,那双总是带着清冷与倔强的眸子,第一次流露出那般浓烈的不解与悲伤。她问他,为什么。
凌渊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他无法回答。
紧接着,是白小胖那张永远挂着憨厚笑容的脸。最后一次通话时,那焦急万分、却又充满信任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渊哥,你信我!我一定能……”
然后,便是被强行切断的、死寂般的电流声。
楚天恒,用他最珍视的羁绊,作为攻击他最脆弱软肋的武器。
这份痛楚,比身上任何一道伤口都要来得深刻。
“嗬……”
凌渊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压抑的抽气声,他猛地闭上眼,将那些足以扰乱心神的画面强行驱逐出脑海。
再次睁开时,那仅存的一丝温情与痛苦,已被彻底冰封。
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绝对的理性与杀意。
“对不起……”
他在心中默念,声音萧索而决绝。
“这条路,只能我一个人走。你们的世界,不该被我的深渊所污染。”
从这一刻起,他只是代号“深渊”的审判者。
他的意识沉入精神识海。
刹那间,外界的一切喧嚣与光影尽数褪去。
一片无垠的黑暗虚空中,一座由无数光点构成的江城三维沙盘,缓缓浮现。
这是他以前世记忆和今生所得情报,构建出的最精密的战略地图。
【因果倒转之书】在他面前无声展开,书页上,无数条错综复杂的因果之线亮起,覆盖在整个城市沙盘之上。
这些线条,便是楚天恒布下的天罗地网。
红色的线条,代表着致命的陷阱与伏兵,密密麻麻,几乎遍布全城。
蓝色的线条,是楚天恒可以调动的资源和后援。
而那些闪烁着暗金色光芒的节点,则是他整个地下王国的核心支柱!一旦被摧毁,整个网络都将受到重创。
凌渊的灵魂仿佛化身上帝,俯瞰着这盘复杂的棋局。
他身负重伤,灵力尚未完全恢复。
他不能像过去那样,凭借绝对的力量横冲直撞。
他只有一次机会。
必须精准,必须高效,必须在楚天恒反应过来之前,一击致命!
“推演开始。”
凌渊的意念化作一道幽影,投入沙盘之中。
第一次推演:他选择了正面突袭最近的一个暗金节点。结果,幽影刚刚靠近,四周数十条红色因果线瞬间亮起,形成一张绝杀之网。
“轰!”
精神识海中的他,被狂暴的能量瞬间撕碎。
失败。
“重置。”
沙盘恢复原状,幽影再次凝聚。
第二次推演:他尝试利用【暗影穿梭】,从一个意想不到的监控死角潜入。
然而,楚天恒的布置滴水不漏。那个看似安全的角落,竟连接着一个空间陷阱,一旦踏入,就会被放逐到未知的次元裂缝,被空间乱流绞成齑粉。
再次失败。
“重置。”
第三次……
第四次……
第一百次……
在精神识海中,时间失去了意义。
凌渊不知疲倦地进行着一次又一次的模拟,每一次失败,都让他对楚天恒的布局理解得更深一分。他像一台最精密的超级计算机,将所有的变量、所有的可能性,都纳入计算。
楚天恒心思缜密,几乎算尽了一切。
但他千算万算,算不到凌渊拥有【因果倒转之书】,能窥见他所有布局的底层逻辑。
更算不到,凌渊拥有着两世为人的战斗经验与战略智慧!
终于,在不知第多少次推演之后,一条全新的路径,在错综复杂的因果之线中被凌渊硬生生“创造”了出来!
那是一条由无数个巧合、无数个时间差、无数个敌人布防的微小漏洞串联而成的死亡之路!
它避开了所有的红色陷阱,精准地切向了那些暗金节点之间最脆弱的连接。
只要按照这条路走,他就能像一个最高明的外科医生,在不触动警报的情况下,将楚天恒的心脏一个个摘除!
“嗡——”
精神识海中的沙盘轰然定格。
那条完美的清算之路,宛如一道横贯天际的审判之刃,散发着幽冷的光芒。
成了。
凌渊的意识回归身体。
他缓缓走到观景平台的边缘,冰冷的玻璃护栏仅仅到达他的腰际。再往前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狂风将他的黑发向后吹拂,露出那双再无波澜的眼眸。
他俯瞰着下方。
看着那些穿梭不息的车流,看着那些高楼中亮起的温暖灯光,看着远处街角相拥的情侣,看着深夜仍在奔波的外卖员……
这芸芸众生,这人间烟火。
这便是他前世拼尽一切,却最终没能守护住的东西。
这一世,他不会再让悲剧重演。
他的目光从悲悯与怀念,逐渐化为一种沉重的、神圣的决意。
“这万家灯火,我来守。”
他轻声低语,像是在对这座城市起誓,也像是在对自己下达最终的判决。
“哪怕代价是……成为黑夜本身。”
这一刻,他不再是为了个人的恩怨而复仇。
他是“深渊之墙”,是文明秩序的最后一道防线,独自面对着来自最深黑暗的侵蚀。
他的使命,在此刻得到了最终的升华。
下一秒,凌渊收回了俯瞰城市的目光。
他的视线,如同一道无形的利剑,洞穿了无尽的夜色,精准地锁定在了城市东南方,一片沉寂的黑暗区域。
那里,是他的第一个目标。
“楚天恒,你的天罗地网……”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现在……轮到我来拆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因果倒转之书】在他面前凭空浮现,暗金色的书页“哗啦”翻动,最终定格在一页。
书页之上,一个地址,一个名字,被一道血色的因果线死死锁定。
凌渊的眼神再无丝毫犹豫。
他没有惊天动地的起跳,也没有任何华丽的特效。
他的身体只是向前轻轻一倾。
整个人,便如同一片羽毛,又如同一滴融入大海的墨,无声无息地自千米高空坠下。
没有风声呼啸,没有失重惊呼。
他的身影在下坠的瞬间,便化作一道几乎与夜色完全融为一体的幽影,以一种违反物理定律的可怕速度,朝着那片锁定的黑暗,疾速掠去!
清算,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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