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耳边呼啸，如同深渊的咆哮，又似亡魂的挽歌。
凌渊的身体在数百米的高空极速坠落。脚下，京海市的万家灯火汇成一片倒悬的璀璨星海，既是画卷，也是坟墓。
他没有张开双臂去拥抱风，任由重力这只无形巨手将他拽向冰冷的大地。这不像坠落，更像一场义无反顾的归乡。
这一刻，他的意识前所未有的清晰。他能看清远处摩天楼上闪烁的广告牌，能感受到空气中冰冷的尘埃颗粒划过脸颊，甚至能听到自己体内，本源正在燃烧时发出的细微悲鸣。
道心的升华，暂时压制了肉体的崩溃，但这不过是饮鸩止渴。
他正在燃烧自己的存在，将灵魂、记忆、乃至重生的根基悉数投入熔炉，才换来了这片刻超越维度的力量。这是他最后的疯狂，也是他唯一的武器。
秦书仪那双总是藏着担忧的眼，白小胖那张永远咋咋呼呼的笑脸，如幻灯片般在脑海中一一闪过，又被他亲手掐灭。
那份温情，是他冰封心湖下仅存的暖流，却也在此刻化为最锋利的刀，被他用来斩断最后的牵挂。
“书仪，小胖……忘了我吧。”
他在心中默念，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当你们看到这片灯火安然无恙时，就是我给过你们的最好答案。”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份柔软被彻底封存、深埋。取而代之的，是绝对的冰冷与死寂。
我即是墙。
墙，不需要情感。
墙，只负责隔绝深渊，守护光明。
凌渊的眼神彻底化为一片虚无的黑，所有的情绪、所有的思念，都已转化为守护这个世界的宏大意志。他的目光穿透夜幕，精准地锁定在城市心脏地带的一座顶级公寓——天穹壹号。
【因果倒转之书】的沙盘推演中，黑金帝国的“夜枭”固然是一个重要的节点，但那不过是楚天恒庞大棋局的外围。要让棋手感到真正的痛楚，就必须先敲掉他赖以视物的眼睛。
“清算，从你的心脏开始。”
坠落的速度骤然加快，他的身影在夜色中化作一道几乎无法捕捉的黑线，无声地射向那座固若金汤的堡垒。
……
天穹壹号，顶层复式公寓。
三百六十度全景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的璀璨夜景，仿佛匍匐在王座之下的臣民。
但这里没有欣赏风景的闲人，只有冰冷的数据洪流与绝对的戒备森严。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手指修长的男人正坐在数据瀑布前的控制台后。他就是楚天恒麾下的首席情报官，代号“鬼眼”。
他的十指在虚拟光幕上优雅而又精确地跳动，如同在弹奏一曲数据的交响乐。无数信息流在他的指尖汇聚又散开，整个京海市超过七成的监控网络，以及数十个由灵能者构建的秘密情报节点，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里是他的“领域”，一个由数据和灵能构筑的绝对安全屋，是他献给楚天恒大人的完美作品。
他自信，这里是天网的雏形，别说是一个活人，就算是一只携带了异常灵能波动的苍蝇，不经过他的许可也休想飞进来。
控制台的角落，一行行绿色的状态数据显示着此地的固若金汤：外部灵能感应矩阵的波动值始终低于0.01%；红外神经索网络覆盖率100%，未检测到任何异常生命体征；基因锁门禁系统稳定如山……
一切都完美得像是一件艺术品。
楚天恒大人让他暂时蛰伏，等待那个叫凌渊的“病毒”下一步的动作。在他看来，这简直是多此一举。只要凌渊敢在京海市露头，他的天网就能在三秒之内锁定对方的位置，然后引导天基武器将其彻底净化。
“一个有点蛮力的莽夫罢了，终究要被文明的秩序碾碎。”
鬼眼轻蔑地笑了笑，端起手边的蓝山咖啡，准备享受这猎物自投罗网前的片刻宁静。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猎人早已抵达他的咽喉。
天穹壹号的外墙之上，一道影子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向上游走。不，他甚至没有触碰墙体，他与墙体之间，隔着一层无法用物理学解释的虚无。
凌渊的身影，正在现实与虚空的夹缝中穿行。
道心的升华，让他短暂地触碰到了更高维度的真实。在他眼中，这个世界不再是坚实的物质，而是由无数数据流、因果线、时空褶皱交织而成的脆弱织物。
遍布大楼的灵能感应矩阵，在他那收敛到极致、仿佛宇宙黑洞般的“无”之气息面前，彻底沦为摆设。
密布在走廊与通风管道的红外神经索，根本无法捕捉到一个体温与周围环境完全同化、甚至不存在于同一物理层面的幽灵。
至于那需要A级权限基因验证的厚重合金门禁？
凌渊只是将手轻轻贴在旁边的墙壁上，他的身体便如同一滴融入清水的墨，没有激起一丝涟漪，直接穿透了过去。
门口站着两名太阳穴高高鼓起、气息沉稳如山的护卫。他们是经过灵能强化的退役兵王，感知力远超常人，足以察觉到百米外一只蚂蚁的爬动。
可当凌渊从他们中间走过时，他们只是下意识地紧了紧衣领，感觉似乎有一阵微不足道的冷风吹过，仅此而已。
渗透，无声无息。
猎杀，即将开始。
鬼眼正悠闲地品着咖啡，欣赏着自己编织的数据天网，忽然，他面前一面监控屏幕的一角，数据流微微跳动了一下。
那跳动极其微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它呈现出的波形，却完美得像一个数学公式，毫无杂乱的噪点。
完美……即是最大的不完美！
鬼眼浸淫数据之海多年，瞬间察觉到了这极致完美之下，隐藏着何等恐怖的异常！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成最危险的针尖！全身的汗毛在0.01秒内根根倒竖！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仿佛要将骨髓都冻结的寒意，让他连呼吸都瞬间停滞了。
他猛地回头，同时右手闪电般拍向身旁的最高级别警报按钮！那是连接楚天恒的最终警报！
太迟了。
一只手，一只冰冷得不似活人、仿佛由永恒冻土雕琢而成的手，已经无声无息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鬼眼僵在座位上，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他引以为傲的“领域”，他固若金汤的堡垒，在这一刻脆弱得像一张被戳破的薄纸。
他甚至没有察觉到对方是何时、如何进来的！这完全违背了他对安全、对科技、对灵能的所有认知！
他缓缓地，用尽全身的力气，艰难地偏过头，通过控制台光滑屏幕的倒影，看到了身后那个人的脸。
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眼神空洞，仿佛深渊本身正在凝视着他。
“鬼……不可能……我的‘领域’……”
这是他世界观彻底崩塌前，从喉咙里挤出的、最后一道不成声的念头。
下一瞬，一道纯粹由暗影能量凝聚的无形锋刃，精准无比地从他的后颈划过，瞬间切断了他的脊椎神经与灵魂链接。
没有鲜血，没有挣扎。
鬼眼的身体还保持着前倾按向警报的姿势，但眼中的光芒已经彻底熄灭，如同被拔掉电源的机器。
所谓的降维打击，不过如此。
凌渊松开手，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粒微不足道的灰尘。他看都没看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一眼，目光直接落在了鬼眼尚未关闭的终端上。
光幕之上，一个被标记为最高加密等级的金色文件夹，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凌渊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冰冷彻骨的弧度。猎物，已然到手。
他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熟练地调出了鬼眼的最高权限邮箱，收件人地址，只有一个——楚天恒。
他伸出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敲下了一行字。
“清算名单，第一位，已删除。”
顿了顿，他又补上了一句。
“你的天网，现在是我的猎场。”
点击，发送。
邮件成功发送的提示音，成为这间绝对寂静的屋子里，唯一的声响。
做完这一切，凌渊的身影没有丝毫停留，缓缓向后退去，一步步融入身后的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存在过的幻象，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只留下控制台上那封刚刚发出的邮件，和一句对未来风暴最狂妄、最血腥的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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