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一匹快马踏着泥泞,冲破雨幕,直入海政司衙门。马背上的骑士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几乎是滚鞍落马,将一份用油布紧紧包裹、却依旧被雨水浸透边缘的火漆密信,递到了值夜官员手中。
“西行使团……八百里加急!”
消息层层传递,很快,沈玲珑和慕容翊就在海政司的核心签押房内,见到了这封沾着泥水与隐约海腥气的密信。火漆是海政司特有的纹样,边缘还沾着一点已经发黑、难以辨认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
沈玲珑的心微微一沉。她亲手拆开密信,展开信纸。信是副使,那位夷情局的资深探员所写,笔迹在某些地方显得仓促而用力。
“卑职叩禀夫人、王爷:
我等循预定航线,已于上月廿八抵近金湾外围。然所见景象,已非情报所述之‘据点’,俨然一座西方堡垒屹立。
港口经扩建,泊有‘赤牙’级战舰三艘,较小炮舰五艘。岸上设有了望塔、炮台,其样式统一,构造严谨,绝非临时搭建。土着民夫在其皮鞭驱策下,如蝼蚁般劳作,稍有迟缓,非打即杀,惨不忍睹。
我等悬挂友好通商旗帜,试图依礼靠岸接洽。然对方炮台直接鸣炮示警,要求我船队于指定锚地停泊,仅许正、副使及不超过五名随从,解除武装上岸。
王郎中(王文谦)为表诚意,应允。卑职与玄七大人随行。登岸后,接待我等者,非其军方首领,乃一名自称‘贸易代表’之男子,名霍勒斯·格莱斯顿。此人金发碧眼,衣着华丽,言辞客气却姿态傲慢,周身散发着浓重香料气味,亦难掩其精明与算计。
会谈于其新建之‘商会’内进行。格莱斯顿直言不讳,称金湾及其周边三百海里海域,已受‘烈日帝国’庇护,任何船只通行、贸易,需经其允许,并缴纳‘护航费’、‘泊岸税’。其出示一份所谓《海域管理与贸易通则》,条款苛刻,几同奴役。
王郎中据理力争,申明我朝对此区域之传统权益及主权。格莱斯顿笑而不语,仅示意侍从端上一物——乃是一颗经过处理、面目狰狞的土着首领头颅!称此乃违逆‘烈日之光’之下场。并言:‘睿朝?一个尚未沐浴真正文明之光的古老国度,唯有遵从帝国的规则,方能获得生存与贸易之权利。拒绝,即意味着战争。’
谈判陷入僵局。我等被软禁于驿馆,行动受限。次日,玄七大人凭借高超身手,暗中探查,发现其正在岛屿深处秘密修建大型仓库及……疑似造船厂之地基!其野心,绝非仅仅盘踞金湾。
就在我等试图寻找机会传递消息时,变故突生。三日前深夜,港口方向突然传来剧烈爆炸声,火光冲天!卑职与玄七大人趁乱突围,方知是我方一艘伪装成商船的护卫舰,因拒绝其登船搜查武器,遭对方炮舰集火攻击,已……已沉没!船员生死不明!
事态至此,已无转圜。王郎中决定留下周旋,吸引注意,命卑职与玄七大人携此密信,分头突围,务必将其暴行与野心禀报朝廷。分别时,港口方向喊杀声、炮声不绝,恐已交火……
卑职无能,未能保全使团,亦不知王郎中与其余同仁生死。唯有拼死将此讯传回。烈日帝国,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战争,恐不可避免!
……信末字迹愈发潦草,显然书写时情况危急。”
密信的内容,如同一块冰冷的巨石,投入签押房,激起无声却惊心动魄的波澜。
沈玲珑放下信纸,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她闭上眼,脑海中仿佛能映出金湾冲天的火光、沉没的战舰、同胞的鲜血,以及那个贸易代表格莱斯顿傲慢而冷酷的笑容。谈判?对方从未想过真正的谈判,他们只是在宣读规则,顺者苟活,逆者亡。
“砰!”
慕容翊一掌拍在坚硬的红木桌案上,桌案应声裂开数道纹路。他周身散发的寒意,让房间内的温度骤然下降,窗外的风雨声似乎都为之凝滞。
“好一个‘烈日帝国’!好一个‘生存的权利’!”他的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缝中挤出来,“杀我使臣,击沉我舰,占我疆土,奴我民众……真当我睿朝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不成?!”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传令!”
门外候命的暗卫与海政司高级将领立刻涌入。
“兵部、五军都督府,即刻起,进入战时筹备。沿海各卫所、水师基地,全面戒备,加固工事,侦查一切可疑西方船只动向!”
“令西海舰队残余船只,后撤至安全海域,避免正面冲突,以游击骚扰,监视金湾敌军动向为主。”
“技术局墨衡,所有研发项目,优先级提升至最高!资源倾斜,限期攻关!我要在最短时间内,看到能对抗火炮的舰船设计方案和试验品!”
“户部,启动战时预算机制,统筹粮草、军械、药材,确保供应无虞!”
“令各地暗卫,严密监控内部,若有借机散播谣言、通敌卖国者,格杀勿论!”
一道道命令被迅速记录、传达下去。整个帝国机器,因这一纸密信,开始由平时的改革运转,转向战时的狰狞咆哮。
众人领命而去后,签押房内再次只剩下沈玲珑与慕容翊。
风雨敲打着窗户,如同战鼓擂响。
“他们这是在试探,也是在立威。”沈玲珑的声音恢复了冷静,但眼底燃烧着冰冷的火焰,“用最直接、最野蛮的方式,告诉我们谁的‘规矩’更大。王爷,这一战,避无可避了。”
“本就没想过要避。”慕容翊走到她身边,握住她冰凉的手,将自己的力量与决心传递过去,“从前对付内部的蠹虫,用的是审计的刀,如今对付外部的豺狼,就该用战争的剑。”
沈玲珑点头,反手握住他宽厚的手掌。就在这时,她识海深处的星辰核心,毫无征兆地剧烈悸动了一下!一股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核心本身的、混乱而扭曲的意念碎片,如同深海中毒蛇的突袭,猛地窜起——那是一片无尽的浓雾,雾气中无数扭曲的面孔在哀嚎,一座破碎的高塔耸立,塔顶似乎有一个身影,正用空洞的目光“看”着她……
“唔……”沈玲珑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身形微晃。
“玲珑?”慕容翊立刻察觉她的异常,扶住她,“怎么了?旧伤复发?”他以为是之前精神力透支的后遗症。
沈玲珑靠着他,深吸了几口气,强行将那股令人不适的幻象压了下去。星辰核心重新恢复稳定,但那瞬间的冲击让她心有余悸。
“不是旧伤……”她摇了摇头,眼神凝重地看向慕容翊,又仿佛透过他看向未知的远方,“是‘他们’……我感觉到了,‘尊者’……或者他残留的势力,并没有消失。在我们全力应对西方威胁的时候,他们……似乎也在黑暗中蠢蠢欲动。”
慕容翊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如鹰隼。外有强敌压境,内有隐忧未除。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比预想中更加复杂、更加险恶。
他收紧手臂,将沈玲珑更紧地拥入怀中,声音低沉而坚定:“不管来的是什么,是钢铁火炮,还是魑魅魍魉,我们一起面对。”
窗外的雨更大了,电闪雷鸣,仿佛预示着帝国即将迎来的、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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