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顾长生环视了一圈公堂,“既然东方大状师,要跟我讲‘规矩’。那我们,就来好好地,讲一讲‘规矩’。”
他走回到堂中央,那堆积如山的、从安氏商会抄来的“完美”账册前。
他没有再去看那本“阴账”。
他随手,从那堆“阳账”里,抽出了一份货运契约。
“这份,是安氏商会与康居国(撒马尔罕)一支商队,签订的丝绸采购契约。总额,三万匹。上面有双方的画押,有中人的印信,还有鸿舻寺的过关凭证。看上去,毫无问题。”
东方闾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这份契约,是他亲自审核过的,绝不可能有任何纰漏。
顾长生将那份契约,举到东方闾的面前。
“东方大状师,请看这份契约的签署日期。”
东方闾看了一眼。
“贞元二年,七月十五。有何不妥?”
“有何不妥?”顾长生的声音,陡然提高,“《唐律疏议·户婚律》篇,‘嫁娶违律’条,注疏云:‘国忌日,公私皆禁音乐,都城内禁屠宰。’。七月十五,乃是玄宗皇帝的忌日,属国忌。国忌之日,莫说婚丧嫁娶,就连寻常的商业往来,都应停止。而你这份价值三万匹丝绸的巨额契约,却恰恰,签订于国忌日当天。”
“请问东方大状师,这,合不合‘规矩’?”
东方闾的脸色,“唰”的一下,白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顾长生竟然会从“日期”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上,发动攻击。
“这……这许是笔误……”他强自辩解道。
“笔误?”顾长生冷笑一声,“一份涉及数万贯交易的官方契约,一句‘笔误’,就想轻轻带过?”
他没有给东方闾任何喘息的机会,又从那堆账册里,抽出了一本钱铺的流水账。
“这本,是利贞记钱铺,上个月的流水。每一笔账,都清晰可查。”
他将账册,翻到其中一页,递给堂上的主簿。
“请主簿大人,用司天监特制的‘测微尺’,量一下这页纸张之上,两道‘帘纹’之间的间距。”
主簿依言,取出工具,仔细测量。片刻后,他抬起头,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回禀郑卿,此页纸张,帘纹间距,为一分二厘。而我朝官纸规制,应为一分三厘。相差……一毫。”
一毫之差,肉眼几乎无法分辨。
“一毫之差,也是差。”顾长生的声音,在公堂之上,如同重锤,“安氏商会所用账册,皆为少府监特供的官纸。为何,偏偏这一本,会出现如此细微的差错?是造纸的工匠,一时疏忽?还是说……”
“这本账,根本就是事后伪造的!”
“你!”东方闾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顾长生,说不出话来。
顾长生没有停下。
他的攻势,如同一波又一波的海浪,连绵不绝。
“传人证,张三!”
一名西市的布商,被带了上来。
“张三。本官问你,贞元三年,三月初九,你是否在利贞记,兑换了五十贯钱?”
“是……是的,大人。”张三战战兢兢地答道。
“很好。”顾长生又对堂上说道,“请郑卿,调阅此人的‘户籍过所’。”
户籍过所,是大唐百姓出远门的通行证。上面,详细记录了持有人的籍贯、身份,以及出行的时间与路线。
很快,一份档案,被送了上来。
郑还古看了一眼,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根据过所记录,此人张三,于贞元三年二月离京,前往洛阳行商。直至四月初,方才返回长安。三月初九,他人,根本就不在长安城!”
“轰!”
公堂之上,彻底炸开了锅。
如果说,之前的“日期”和“纸张”,还只是些让人怀疑的瑕疵。那么这“人证”与“过所”之间的致命矛盾,就是一把无可辩驳的铁锤,狠狠地,砸在了安苏赫那套“完美证据链”上。
东方闾的脸色,已经从煞白,变成了死灰。
他引以为傲的辩护,在顾长生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如同手术刀般精准的攻击下,被切割得支离破碎。
他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是在和一个鸿舻寺的官员辩论。
他是在和一个……怪物。一个精通大唐所有律法条文,甚至连造纸的规制、官员的出行记录,都了如指掌的怪物,在战斗。
一直沉默地站在被告席上的安苏赫,此时,终于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看着那个在堂上,挥洒自如,将他的状师团队,驳得体无完肤的顾长生。
他的眼中,第一次,没有了那种温和的笑意。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欣赏、惊讶,与一丝……冰冷杀意的复杂神情。
顾长生,也正在看着他。
四目相对。
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光,在闪烁。
顾长生知道,他赢了这一阵。
他成功地,用“程序”,摧毁了对方的“程序”。
但是,他也知道。
自己,并没有赢下整场战争。
因为,他所做的这一切,都只是证明了,安苏赫在“撒谎”,在“伪造证据”。
但这,并不能直接证明,那具干尸,那枚劣币,就是安苏赫做的。
更不能证明,安苏赫,正在进行一场,旨在“动摇国本”的……炼金阴谋。
他只是把对方,从一个看似“清白”的位置上,拉了下来,让他变成了一个“有重大嫌疑”的疑犯。
距离将他定罪,还差最关键的一步。
而这一步,需要一个,谁也无法辩驳的……铁证。
他看着安苏赫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知道,对方,也一定明白这一点。
这场庭辩,还没有结束。
它只是,进入了一个,更加危险的……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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