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浸染着巍峨宫阙。
御书房内，烛火跳跃，将萧景玄挺拔的身影拉长，投在冰冷的地面上，平添几分孤寂与威严。
风临月应召而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年轻的帝王并未端坐于龙椅之上，而是负手立于窗边，望着沉沉的夜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龙涎香，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凝。
“臣妾参见陛下。”风临月敛衽行礼，声音清越，打破了满室寂静。
萧景玄缓缓转身，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不带什么情绪，却仿佛能穿透人心。
“平身。”他声音低沉，走到紫檀木棋盘前，指尖捻起一枚温润的黑子，“会下棋吗？”
“略通一二。”风临月从容应答，走到他对面坐下。
棋盘上，黑白双子纠缠，势均力敌，是一局残局，杀机四伏。
“今日贵妃宫中之事，你处理得不错。”萧景玄落下一子，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引而不发，敲山震虎。既保全了皇家颜面，又让她吃了暗亏，还让朕有了发作的由头。风临月，你这份老练，不像是个久居边关的将领，倒像是浸淫朝堂多年的老手。”
他话语中的探究之意，如同棋盘上悄无声息布下的陷阱。
风临月执起白子，并未立刻落下，而是抬眸迎上他的视线，唇边噙着一抹极淡的笑意：“陛下谬赞。边关虽远，亦是战场。战场之上，明刀明枪固然痛快，但有时，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策。宫中亦然，臣妾不过是借了陛下肃清朝纲的东风，顺势而为罢了。”
她巧妙地将功劳推了回去，同时点明了自己的立场。
萧景玄眸光微动，指尖的黑子轻轻敲击着棋盘边缘，发出规律的轻响。“顺势而为？你顺势而为的资本，似乎来得快了些。那些证据，连朕的暗卫都未能及时掌握，你入宫不过月余，从何得来？”
他终于问到了关键。
这是在怀疑她与宫外联络，指向的，正是她秘密联络的旧部陆擎苍。
风临月心知肚明，此刻任何遮掩反而显得心虚。
她将白子落入一处关键之位，瞬间盘活了局部的僵持，语气坦然：“陛下欲荡清寰宇，整饬吏治，妾愿为陛下马前卒，扫清障碍。然，卒子过河，亦需利刃在手，耳目聪灵。否则，寸步难行，何以效忠？”
她顿了顿，目光清亮，带着边关儿女特有的坦荡与锐利：“臣妾确有一些旧日袍泽，感念风家恩义，愿在宫外为臣妾传递些许消息，助臣妾在这深宫之中，不至眼盲耳聋，任人宰割。此事未及禀明陛下，是臣妾之过。但臣妾所为，皆是为了更好地辅佐陛下，绝无二心。”
她这番话，半是坦诚，半是表忠，更是直接索要“发展势力”的默许权。风险与机遇并存。
萧景玄凝视着她，眼前的女子眉宇间英气不减，眼神清澈而坚定，没有丝毫谄媚与畏惧。
她像一柄刚刚出鞘的宝剑，锋芒毕露，却又懂得藏锋于钝。
他想起她入宫以来的种种，替姐复仇的决心，应对刁难的智慧，以及今日对付贵妃的雷霆手段。
她确实是一把极好的“利刃”。
更重要的是，她足够聪明，懂得将这份“利刃”的使用权，交到他的手上。
良久，萧景玄忽然低笑一声，那笑声驱散了些许空气中的冷凝。
他落下决定性的一子，并未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看着棋盘道：“你这步棋，走得险，却也妙。置之死地而后生……看来，朕这盘棋，是要输了。”
风临月看着棋盘，他那一子落下，看似封死了她的退路，实则将她另一条大龙彻底激活，反败为胜。
她微微一笑，执子认输：“陛下棋艺高超，臣妾甘拜下风。是陛下给了臣妾这条‘生路’。”
一语双关。
萧景玄站起身，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带来一丝压迫感，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形的认可。“马前卒也好，过河兵也罢。”他声音低沉，带着帝王的矜持与允诺，“朕只要结果。你既有心为朕分忧，亦有能力为之，那便放手去做。只是……”
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如刀：“记住你的本分，也记住你今日所言。朕能予你便利，亦能收回一切。”
风临月起身，郑重一礼：“臣妾，谨记陛下教诲。”
“退下吧。”萧景玄挥了挥手，重新背过身去，望向窗外无边的黑夜。
风临月悄然退出御书房，夜风拂面，带来一丝清凉。
她知道，今夜之后，她在这宫中的处境将截然不同。
她获得了皇帝隐晦的默许，拥有了发展自身势力的空间。
这第一步，她走稳了。
内侍轻手轻脚地关上殿门，御书房内重归寂静。
萧景玄摩挲着指尖那枚冰冷的黑子，低声自语，似问似答：
“风临月……朕倒要看看，你这柄剑，最终能为朕斩开多少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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