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宇楼内的死寂被一种粘稠的、令人窒息的压抑取代。九岳尊者的“法旨”如同冰冷的铁枷,牢牢铐死了莫离的脖颈,也铐死了地上那滩污血烂肉般的红蝎。空气中浓烈的净尘香早已被腐臭和石粉气息彻底驱散,只剩下铁锈般的血腥味和脓液腐蚀地面的细微“嗤嗤”声,如同毒蛇吐信。
无数道目光聚焦在莫离身上,有玉夫人那带着玩味探究的审视,有百里青急于撇清的幸灾乐祸,有铁灰斗篷修士冰冷无情的漠然,更有周围权贵们混合着恐惧、厌恶和一丝猎奇残忍的复杂视线。这些目光如同无形的针,刺穿着他摇摇欲坠的伪装。
他站在光洁如镜却映照着扭曲人性的青金石地面上,怀中紧抱着那冰冷沉重的青铜匣,匣内仿佛有无数被锁灵柱吞噬的冤魂在无声咆哮。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掌心被指甲刺破的伤口传来的刺痛,是唯一能让他保持最后一丝清醒的锚点。
玉夫人唇角噙着那抹慵懒而洞悉的笑意,仿佛在欣赏一件即将完成的艺术品。她轻轻抬手,纤细苍白的手指随意地挥了挥,如同驱赶尘埃:
“尊者慈悲,法旨已下。无名小友,还不行礼受徒?莫要辜负了尊者的一片‘苦心’。”
“苦心”二字,被她咬得格外轻柔,却带着淬毒的寒意。
百里青立刻如同得了赦令,连忙对着铁灰斗篷修士的方向拱手,声音带着谄媚:“尊者恩典浩荡!无名氏,你这卑贱东西,还不快叩谢尊者!领了你那‘好徒儿’!”他看也不看地上的红蝎,仿佛多看一眼都会污了他的眼,脚步下意识地又后退了半步,唯恐被那污秽沾染。
几名琼宇楼护卫,在铁灰斗篷修士冰冷目光的示意下,再次粗暴地架起瘫软在地的红蝎。她如同没有骨头的烂泥,被强行拖拽起来,粘稠的脓血顺着破烂的衣襟不断滴落,在光洁的地面上拖曳出断续的、污秽的痕迹。颈侧那狰狞的创口因拉扯而剧烈搏动,更多的灰白脓液和扭动的黑虫涌出,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她被强行拖拽到莫离面前数尺之地。护卫毫不留情地按住她的肩膀和头颅,逼迫她面向莫离。
“磕头!”一名护卫厉声呵斥,手上灌注灵力,如同铁钳般狠狠下压!
咚!
一声沉闷的、令人心悸的撞击声响起!
红蝎的头颅被狠狠地按在冰冷坚硬的青金石地面上!额头与地面接触的地方,瞬间沾染上她自己颈侧流下的污秽脓血!几缕散乱的、沾满污垢的发丝粘在脸上。
“呃…嗬嗬…哈…哈哈哈……”没有哭喊,没有求饶,只有一连串破碎、嘶哑、如同夜枭啼哭般的怪笑声从她喉咙深处挤出。那笑声充满了极致的痛苦、绝望、嘲弄和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她挣扎着,试图抬起头,浑浊充血的眼睛死死地、怨毒地瞪着近在咫尺的莫离,嘴角咧开一个扭曲到非人的弧度,粘稠的血丝和脓液混合着滴落。
咚!
护卫再次毫不留情地将她的头狠狠按下!
“拜师!磕头!”
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闷响和红蝎那更加破碎、更加癫狂的怪笑。脓血在她的额头和冰冷的地面之间涂抹开,形成一小片触目惊心的污迹。
仪式简陋到极致,屈辱到极致,残忍到极致。
莫离站在原地,如同泥塑木雕。他低垂着眼睑,遮住了眼底翻涌的、足以焚毁一切的冰冷怒焰和深不见底的屈辱。脸上的肌肉因极致的克制而微微抽搐,只剩下麻木的灰败。他不能动,不能怒,甚至不能流露出丝毫反抗。他只是一个“卑贱的杂役”,一个被“恩赐”了“徒弟”的工具。他眼睁睁看着红蝎的头颅被一次次按向地面,听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感受着怀中青铜匣内那属于无数被石化献祭者的怨念共鸣般地嘶吼!
每一次撞击,都像砸在他的灵魂上。
云无月(月娘)抱着她那个粗布包裹,沉默地站在莫离身后一步之遥的阴影里。蜡黄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深褐色的眼眸低垂,仿佛一个被彻底吓傻的底层妇人。然而,在那低垂的眼睑下,冰蓝色的瞳孔深处,是冻结万载的寒川!她看着红蝎被强行按头行礼的惨状,看着莫离那僵硬如石的背影,看着周围权贵们或冷漠或猎奇的目光,抱着包裹的手指,因用力而指节泛白,几乎要将包裹内的物品捏碎。
终于,在红蝎的额头一片血肉模糊、怪笑声只剩下嗬嗬的喘息时,护卫停下了动作。她的身体如同被抽掉骨头的皮囊,瘫软在地,只剩下无意识的抽搐。
“礼成!”铁灰斗篷修士冰冷的声音宣判道,不带一丝波澜,“无名氏,望你谨遵法旨,好生‘管教’你这徒儿。若再生事端,后果自负!”说罢,他对着玉夫人微微颔首,身影如同鬼魅般融入人群阴影,消失不见。
玉夫人饶有兴致地欣赏完这出闹剧,琥珀色的眼眸在莫离和地上濒死的红蝎身上流转片刻,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也转身袅袅离去。
一场奢靡的拍卖会,最终以这样一场血腥荒诞的闹剧草草收场。琼宇楼的侍者们开始沉默而迅速地清理地面上的污秽,浓烈的净化药水气味弥漫开来。权贵们惊魂未定,低声议论着,投向莫离和地上红蝎的目光充满了避之不及的恐惧和嫌恶,如同在看两个移动的瘟疫之源。
百里青早已远远避开,唯恐沾上一丝晦气,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警告:“管好你的‘好徒儿’!别让她再出来丢人现眼!”便在几名护卫簇拥下匆匆离去。
莫离沉默着,如同背负着无形的万钧枷锁。他弯下腰,用尽全身力气,才将地上那滩污秽的、不断抽搐的红蝎拖拽起来。她的身体滚烫而冰冷,散发着浓烈的腐臭,颈侧的创口因移动而涌出更多脓血,滴落在莫离灰色的杂役服上,瞬间留下深色的污迹。
云无月(月娘)无声地走上前,从粗布包裹中扯出一段坚韧的布条,动作麻利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疏离,将红蝎的双手在身前草草捆缚住,防止她再次暴起伤人。
就这样,莫离拖着半昏迷、不断抽搐的红蝎,云无月抱着那沉重的青铜匣,在无数道异样、恐惧、如同送葬般的目光注视下,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出了金碧辉煌、却如同巨大坟墓般的琼宇楼。
锁灵城华灯初上,将奢靡与腐朽涂抹得更加浓艳。街道上行人纷纷避让,如同躲避瘟神。空气中弥漫的净尘香和石粉尘埃混合着红蝎身上散发的腐臭,令人作呕。
好不容易回到下榻的、位于锁灵城边缘一处简陋客栈的临时房间。莫离几乎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将红蝎拖到房间最阴暗的角落,如同丢弃一件肮脏的垃圾。
红蝎蜷缩在冰冷的墙角,身体因蚀髓虫的啃噬和伤口的剧痛而不断剧烈抽搐,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痛苦呻吟。浓烈的腐臭味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房间。她脸上糊满了干涸的脓血和污垢,散乱肮脏的发丝黏在额角伤口处。
莫离靠在门边,剧烈地喘息着,脸色苍白如纸,汗水浸透了后背。他看着角落那团不断抽搐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污秽,眼中是翻腾的冰冷怒意、深沉的疲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就在这时。
蜷缩在角落的红蝎,似乎从剧烈的抽搐中短暂地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清醒。她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散乱发丝下,那双浑浊、布满血丝、被疯狂和痛苦彻底侵蚀的眼睛,穿透昏暗的光线,死死地、聚焦在莫离的脸上。
粘稠的血沫从她破裂的嘴角溢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声音。她看着莫离,眼神空洞而扭曲,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一种被彻底摧毁后的茫然。
一个破碎的、带着强烈不确定性和扭曲依赖的词语,如同垂死野兽的呜咽,从她染血的唇齿间艰难地挤出:
“…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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