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的木门轴又添了道新油,推开时“吱呀”声轻了许多。陈默领着刘伟走进堂屋,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菱形的光斑,落在角落里那张梨木诊凳上——凳面被磨得发亮,边缘处有圈深深的凹痕,是百年间无数病人落座时留下的印记。
“就是这个!”刘伟快步走过去,双手轻轻按在凳面上,掌心贴着温润的木头,像是在触摸一段温热的时光,“奶奶说太外公坐诊时,总让病人先在这凳上歇口气,说‘心稳了,脉才能准’。”
陈默蹲下身,指着凳腿内侧一个模糊的刻痕:“你看这个‘禾’字,是曾祖父的名字。他说这凳子是他刚行医时,用自家梨树上的木料请木匠做的,算是‘立业之本’。”
刘伟的指尖顺着刻痕摩挲,突然“咦”了一声:“这下面好像是空的?”他用指关节敲了敲凳面,果然传来“咚咚”的空响。陈默找来螺丝刀,小心地卸下凳面的螺丝,里面露出个暗格,放着个油布包,打开一看,是几本泛黄的手札和一个铜制的脉枕。
手札的纸页脆得像枯叶,刘伟捧着时大气不敢出,生怕稍一用力就会捏碎。最上面那本记着光绪年间的诊案,字迹工整如印刷,某一页的角落画着个小小的简笔画——一个穿长衫的医生正给病人把脉,旁边的梨木凳上坐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想必是年幼的曾祖母。
“这是治‘喉痹’的方子。”刘伟指着其中一页,“用点苍山的雪水煎药,加三钱玉琮粉,说能‘化喉间淤塞如融雪’。前阵子社区医院收过一个急性喉炎的病人,要是早看到这方子,就能少遭点罪了。”
陈默拿起那个铜脉枕,枕面刻着缠枝莲纹,凹槽里还残留着些许药渣。他凑近闻了闻,一股淡淡的艾草香混着药味飘出来——想必是曾祖父常年用艾草擦拭,才留下这挥之不去的气息。
“脉枕得垫在腕下三寸,”陈默学着手札里的样子,将脉枕放在诊凳上,“曾祖父说,这样才能让‘气血顺如溪流’,搭脉时更准。”他让刘伟伸出手腕,指尖轻轻按在他的寸关尺上,“你看,这样按下去,能感觉到脉搏的浮沉……”
阳光在脉枕上慢慢移动,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幅安静的剪影。刘伟突然笑了:“以前总觉得太外公的故事像传说,现在摸着这凳子、看着这手札,才觉得他好像就在旁边,正教我怎么搭脉呢。”
正说着,院门口传来脚步声,林夏提着个竹篮走进来,里面装着刚买的糯米和红糖。“刘老太太让我来问问,要不要留在这里吃午饭?”她看到堂屋里的情景,笑着停下脚步,“在研究老物件呢?”
“这诊凳里藏着手札!”刘伟举着本子给她看,“好多方子都是社区医院用得上的,等抄完了,我想把它们订成册子,放在药房的书架上,让来看病的人也能瞧瞧。”
“是个好主意。”林夏把竹篮放在桌上,“我带了糯米,中午咱们蒸八宝饭,刘老太太说要用梨木甑子蒸才香,正好试试老宅里的旧家什。”
李爷和老周也跟着进来了,前者正扛着他的洛阳铲在院子里转悠,说是要看看“地基里有没有藏着宝贝”;后者则坐在门槛上,用刘伟新做的藤杖敲着地面,嘴里念叨着“这木头比医院的铁拐杖舒服十倍”。
午饭时,八仙桌上摆满了菜,蒸八宝饭的香气最盛,糯米裹着红糖的甜,混着梨木甑子特有的清香,在堂屋里弥漫开来。刘老太太坐在主位,看着刘伟给陈默夹菜,笑得眼角堆起皱纹:“你太外公要是还在,见着你们这样,不定多高兴呢。”
“奶奶,等把手札抄完,我想在社区医院设个‘陈氏诊室’,”刘伟扒了口饭,眼睛亮晶晶的,“就用这梨木诊凳,挂着太外公的手札复印件,让大家都知道,老祖宗的手艺还在。”
陈默举起茶杯,里面泡着云雾草茶,清苦中带着回甘:“我支持你。要是需要玉琮粉,我那里还有不少,都是从祠堂古井里找到的,保真。”
“还有我!”李爷放下筷子,拍着胸脯,“我认识不少采草药的老人,让他们多往社区医院送点好药材,保证货真价实。”
老周哼了一声:“别光说不练,等我这腿好利索了,就去诊室帮忙挂号,反正我退休了也没事干。”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每个人的脸上,暖融融的。陈默看着桌上的八宝饭、手里的药茶、角落里的梨木诊凳,突然觉得,所谓的“根”,从来不是某件老物件,也不是某本手札,而是这样流淌在血脉里的牵挂,是一代又一代人,把善意与责任,像接力棒一样传下去的温度。
午后,刘伟小心翼翼地将手札放进特制的锦盒里,准备带回社区医院。陈默把梨木诊凳搬到三轮车上,打算送去重新上漆保养。临走时,刘老太太往刘伟包里塞了块棉布:“这是你太外婆绣的脉枕套,上面有艾草图案,说是能让病人睡得安稳些。”
三轮车驶过青石板路,梨木诊凳在车厢里轻轻晃动,像在哼着一首古老的歌。陈默踩着脚踏板,看着刘伟抱着锦盒走在旁边,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与老宅门口那棵老槐树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分不清哪段属于过去,哪段属于现在。
“对了,”刘伟突然停下脚步,“下个月初三是义诊日,你要不要来帮忙?就坐在这梨木诊凳上,像太外公当年那样,给街坊邻居搭脉。”
陈默笑了,脚下的踏板踩得更稳:“好啊。”他能想象到那天的情景——阳光落在诊凳上,艾草的香气在药房里弥漫,排队的老人会说“这凳子坐着真稳当”,孩子会好奇地摸脉枕上的花纹,而他和刘伟,会像无数个曾经守护过这份手艺的祖辈一样,把掌心的温度,轻轻放在每一个等待治愈的脉搏上。
三轮车的铃铛“叮铃”作响,穿过洒满阳光的巷子,把药香与期待,送向更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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