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骈在扬州忙着修仙,他重用的吕用之则在扬州胡作非为。高骈的侄子高澞,看不过吕用之胡作非为,写了吕用之的罪状,状纸洋洋洒洒达二十多页,秘密呈交高骈,并且哭着说:“吕用之在内假借神仙鬼怪,迷惑您的耳目,在外则盗用节制权柄,残害地方百姓;将领佐官都惧怕大祸,而不敢说话。随着时光的流逝,吕用之的羽毛将要丰满,翅膀要硬起来,如果不把他铲除掉,恐怕高家世代的功劳,在一个早晨就会败落下去!”于是情不自禁地痛哭起来。高骈说:“你是喝酒过多了吧!”叫人把高澞搀扶出去。
高骈将那二十多页浸透着高澞血泪的控状轻描淡写地斥为醉语,已是寒了无数忠贞将士之心。次日,他竟又将这密状示于吕用之,其昏聩糊涂,已臻极致。吕用之是何等奸猾之辈,面对这足以将他碎尸万段的罪证,面上不见丝毫慌乱,反而从容一笑,语气里带着几分被误解的委屈和了然:“四十郎(高澞排行四十)前些日子的确曾向某诉说用度窘迫,盼能得些资助。只是府库亦有规章,某未能徇私满足,想来便是因此生了嫌隙,以致今日酒后有此激愤之语。” 说罢,他不慌不忙地从袖中取出几封早已准备好的、高澞昔日因公务或请安所写的寻常手书,呈与高骈。
高骈一看,笔迹果是高澞无疑。吕用之并未直接反驳那二十页罪状,却巧妙地将高澞的动机引向个人私怨与索贿未遂,瞬间将一场严肃的政治控诉扭曲成了挟私报复的闹剧。高骈竟深以为然,非但不疑吕用之,反而觉得侄子心胸狭隘,为了钱财竟捏造如此重罪构陷“忠良”,顿时感到颜面尽失,对高澞涌起一阵强烈的羞愧与恼怒。他当即下令,禁止高澞再随意出入节度使府邸,实则是将其软禁,疏远隔离。
一个月以后,高骈一纸命令,将高澞远遣至淮南道辖下的舒州去做知州。名为擢升实权,实则是贬斥流放,让他离开扬州这权力中心。舒州地处淮南西陲,临近叛军与群盗活动频繁的地区,并非安乐之乡。高澞心中悲凉万分,却也只能收拾行装,带着些许亲随,郁郁赴任。
高澞的预感很快成为现实。他刚到舒州不久,脚跟未稳,当地便爆发了以陈儒为首的大股盗匪之乱。这群盗贼啸聚山林,此刻见舒州新知州到任,守备未必周全,便趁机大举来攻,企图劫掠州城。
舒州城小兵弱,仓促间难以组织有效抵抗。高澞虽是将门之后,然毕竟年轻,且在高骈庇护下并未经历过多少真正惨烈的战阵,面对汹涌而来的贼兵,他自知凭一己之力绝难守住城池。危急关头,他首先想到向最近的强藩求救——那便是庐州刺史杨行密。
求救的信使火速抵达庐州。此时的杨行密,刚刚占据庐州,手下的兵力也不充裕。加之境内亦需弹压,若要分兵远救舒州,不仅力有未逮,更恐劳师远征,反为贼所乘,或老巢有失。
杨行密召来李神福商议。李神福仔细询问了舒州敌情后,竟淡然一笑,对杨行密说:“将军勿忧。此等乌合之众,看似势大,实则心怯。福不须多用兵马,便可为高使君解此围厄。”
杨行密素知李神福之能,便问其计。李神福道:“请予我轻舟快马,并多备庐州军旗帜,我自有道理。” 杨行密允诺。
李神福于是精选了数十名骁勇敢死之士,携大量庐州军旗帜,不走官道,而是寻山间隐秘小路,昼夜兼程,悄然潜入已被贼兵围困的舒州城中。高澞正望眼欲穿,见只来了数十人,虽为首者是杨行密麾下名将,心下不禁又是一沉。
李神福却毫无惧色,入城后立即行动。他让高澞集合城中所有还能行动的守军和丁壮,人数虽不多,但勉强可充场面。随后,他下令将带来的大量庐州军旗帜尽数分发下去,让士兵们高举旗帜。
一切准备停当,李神福并不固守待援。他选择了一个黄昏时分,突然大开城门!他自己一马当先,身后是那数十名真正的庐州精锐,再后面则是高举着密密麻麻“庐州”旗帜的舒州守军和丁壮,队伍拉得极长,鼓噪而出。
李神福在阵前煞有介事地挥动令旗,指点山川地形,大声传达各种“命令”,仿佛正在布置一个极大的埋伏圈,后续还有无数“庐州大军”正在源源不断开来。
城外围城的盗贼首领陈儒,本就提防着周边州郡的援军。忽见城中竟涌出这么多打着“庐州”旗号的军队,军容似乎极盛,又见对方将领从容调度,似有极大倚仗,顿时疑窦丛生,心惊胆战。他哪里想得到这不过是区区数十人导演的一出空城计?夜色渐浓,视野不清,更添疑虑。陈儒唯恐中了杨行密主力的埋伏,不敢恋战,竟连夜下令拔营,仓皇撤退而去。舒州之围,就这样被李神福以一奇计,兵不血刃地化解了。
高澞死里逃生,对李神福和杨行密感激涕零。然而,这次的惊险仅仅是个开始。舒州地处要冲,又是相对薄弱环节,如同肥肉,吸引着各方饿狼。
过了不久,另一股更为凶悍的盗贼——吴迥、李本——再次率众猛攻舒州。这次来的贼兵更多,攻势更猛,显然是志在必得。高澞经历了上一次的惊吓,本就心力交瘁,舒州城防经上次动荡也未能彻底修缮巩固,守军更是士气低落。
面对吴迥、李本的疯狂进攻,高澞竭尽全力指挥抵抗,但终究寡不敌众,城墙数处被突破,眼看城池即将陷落,高澞干脆利落地弃城逃生。
他带着少数亲信,趁乱杀出重围,希望能逃回扬州,向叔父高骈禀明情况,或许还能求得一线生机。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真正的杀身之祸,并非来自城外的贼兵,而是来自他一心想要投奔的叔父。
消息很快传到了扬州。高骈得知舒州失守,侄子弃城而逃,顿时勃然大怒。在他听信吕用之谗言而先入为主的观念里,高澞早已是个因私怨构陷“忠良”(吕用之)、又无能守土御敌的废物。吕用之更不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必然在一旁煽风点火,将高澞的弃城描述为畏战渎职,甚至可能诬陷其与盗贼有所勾结。
高骈的怒火与对吕用之的信任,最终盖过了那一点点或许残存的叔侄之情。他竟冷酷地下达命令:派人追上正在逃亡路上的高澞,就地处决!
可怜高澞,未死于贼手,却死在了自家叔父派来的追兵刀下。
高澞被杀,舒州彻底落入贼手吴迥、李本之中。消息传到庐州,杨行密看到了极好的扩张机会。舒州与庐州相邻,若能趁机夺取,则势力范围将向西大大扩展。而且,出兵剿贼,收复失地,名正言顺,既能赢得声望,又能实得地盘。
他立即点将发兵。这次派出的是合肥人陶雅、清流人张训。杨行密命令他们率领精锐庐州军,前往舒州讨伐吴迥、李本。
陶雅、张训皆乃骁勇善战之将,治军严明,手下兵卒也久经战阵,绝非乌合之众的盗贼可比。贼军虽据城而守,但缺乏正规训练和纪律,在庐州军的猛攻下很快溃败。陶雅、张训奋勇作战,最终大破贼军,并将贼首吴迥、李本二人擒获,就地斩首,悬首示众,以儆效尤。
舒州光复。杨行密顺势任命在此战中立功显赫的陶雅为权知舒州刺史,实际上将舒州纳入了自己的势力范围。高骈得知此事,虽心有不快,但当时他正沉迷于吕用之等人的神仙之说,且淮南镇内部事务繁多,对于远处舒州的既成事实,竟也无力或者说无心过多干涉,默许了杨行密对舒州的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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