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前的紧张氛围,像不断加压的锅炉,终于在周五傍晚,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浇熄了几分。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在教室窗户上,噼啪作响,窗外瞬间水汽迷蒙,天地间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声。
宁晚站在教学楼门口,望着眼前白茫茫的雨幕,愁眉苦脸地翻着书包——她果然又没带伞。同桌早已被家人接走,周围的同学也三三两两撑着伞冲进雨里,很快,门口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冷风裹挟着湿气吹进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抱紧了胳膊。正琢磨着是冒雨冲回宿舍还是等雨小点,一个熟悉的身影撑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不疾不徐地从楼梯上走下来。
是江野。
他走到她身边,停下脚步,目光扫过她空荡荡的手和微微打湿的肩头,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没带伞?”他问,声音在嘈杂的雨声中依旧清晰。
宁晚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嗯……忘了看天气预报。”
江野没说什么,只是将手中的伞微微向她那边倾斜。“走吧,送你回去。”
他的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无数次。宁晚的心跳漏了一拍,乖乖地钻进伞下。伞面不算很大,堪堪遮住两人。雨水顺着伞骨汇成小股水流,哗啦啦地淌下,在他们周围形成一道透明的水帘。
两人并肩走入雨中。雨势很大,地上溅起细密的水花,打湿了鞋面和裤脚。江野一手稳稳地举着伞,另一只手习惯性地插在裤袋里,身姿挺拔,步伐从容。
宁晚走在他身侧,能清晰地听到雨水敲击伞面的声音,和他均匀的呼吸声。伞下的空间狭小而私密,充满了雨水潮湿的气息和他身上干净的皂角清香。她偷偷抬眼看他,他目视前方,下颌线绷得有些紧,侧脸在灰蒙蒙的天光下显得格外冷峻。
然而,她很快注意到,那把黑色的伞,正以一种不容置疑的、持续的角度,坚定地偏向她这一边。她头顶上方是被严密遮挡的干燥,而江野靠近她这边的肩膀,校服布料已经被飘进来的雨水洇湿了深色的一片,紧贴着他清瘦的肩胛轮廓。
他甚至没有将伞柄换到另一只手,只是维持着那个有些别扭的姿势,确保她能被完全庇护在伞下。
一股酸涩而滚烫的热流猛地涌上宁晚的心头,鼻腔有些发堵。
“江野,”她小声开口,声音被雨声掩盖了大半,“伞……歪了。”
江野脚步未停,只是微微侧过头,垂眸看了她一眼。雨水沾湿了他额前几缕碎发,让他看起来比平时少了几分距离感。他的目光在她干燥的头发和肩头停留了一瞬,语气平淡:
“没歪。”
简单的两个字,却带着不容反驳的笃定。
宁晚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在对上他视线的那一刻,把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那双向来清冷的眸子里,此刻只有一片沉静的、理所当然的坚持。
她默默地伸出手,不是去推正伞柄,而是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拽住了他那只插在裤袋里的手臂的袖口。布料微湿,带着雨水的凉意和他身体的温热。
江野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插在口袋里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却没有抽出来,任由她拽着。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走在滂沱大雨中。他举着倾斜的伞,为她隔出一方无雨的天空;她拽着他的袖口,仿佛抓住了风雨中唯一安稳的依靠。
雨水在地面汇聚成溪流,匆匆流向排水口。路灯在雨幕中晕开一团团模糊的光晕,将他们的身影拉长,又缩短。
走到宿舍楼下时,宁晚的身上几乎是干的,只有鞋子和裤脚边缘湿了一点。而江野靠近她的那半边身子,从肩膀到手臂,校服颜色明显深了一大片,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他收拢伞,伞尖滴落一串水珠。
“快上去吧。”他对她说,声音被雨声衬得有些低沉。
“嗯。”宁晚点点头,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肩膀,心里胀胀的,又暖又涩。“谢谢你,江野。”她顿了顿,补充道,“还有……你的伞。”
江野看着她,雨水顺着他黑发梢滴落,划过他冷白的脸颊。他“嗯”了一声,眼神在宿舍楼门口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
宁晚转身跑进楼里,在门口又忍不住回头。
江野还站在原地,没有立刻离开。他抬手,随意地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目光依旧望着她离开的方向。见她回头,他微微颔首。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楼梯拐角,江野才重新撑开伞,转身走入茫茫雨幕之中。湿透的校服贴在身上,带来冰凉的触感,但心底某个角落,却因为刚才伞下那片小小的、共享的干燥空间,和袖口那短暂而被依赖的触感,而持续散发着暖意。
雨还在下,夜凉如水。
但那一晚,在很多人的记忆里,都停留了一把坚定倾斜的黑伞,和一个被小心翼翼护在伞下、未曾被风雨沾染分毫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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