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汉章武十五年(公元276年)秋,北伐大业高歌猛进。北线,大将军姜维自智取江油后,挟大胜之威,麾下将士用命,连破晋军沿涪水设置的多处营垒,兵锋直指涪城。南线,牂柯都督霍弋在“夷帅助战”策略的成功支持下,稳扎稳打,突破灵关险隘,兵临邛水,对晋军益州南部防线形成强大压力。两路大军,一北一南,如同两只铁钳,目标直指蜀中腹地、故都成都。汉军上下,士气如虹,“克复旧都”之声响彻营垒。然,通往成都的道路上,尚有最后一道,也是最坚硬的一道门槛——涪城。此城乃成都北方门户,城高池深,粮草充足,更有名将罗宪在此经营多年,防务森严。晋益州刺史张弘、蜀郡太守张微等,亦将重兵集结于此,意图凭借涪城天险,挫败汉军锐气,等待关中、荆州援军。一场决定蜀地归属的惨烈攻坚战,已在所难免。“险关阻路”,考验的不仅是汉军的勇气,更是主帅的智慧与意志。
永昌卫将军府行辕,气氛紧张而有序。巨大的沙盘上,代表汉军的赤色小旗已从江油、灵关两个方向,深深插入蜀郡腹地,最终汇聚于标有“涪”字的城池模型前,而代表晋军的黑色小旗,则在涪城周围密集布防,更远处,尚有标着“司马望”、“杜预”的黑色箭头隐隐指向蜀地。
北地王刘谌手持姜维、霍弋几乎同时送到的军报,语带兴奋:“陛下,卫将军!伯约、绍先两路奏捷,兵锋已抵涪城、邛水!罗宪虽善守,然我两路大军士气正盛,形成夹击之势,涪城指日可下!” 光禄大夫谯周却面露忧色,持重奏道:“殿下,涪城险要,罗宪乃宿将,不可轻敌。昔年魏将邓艾偷渡阴平,成都顷刻而下,然若当时有罗宪这般良将守涪城,局势未必如此。今我军连胜,士气虽锐,然亦生骄矜之气,若顿兵坚城之下,久攻不克,师老兵疲,晋援兵至,则危矣!当慎之再慎。” 秘书令郤正则补充:“据靖安司报,晋帝已严令司马望、杜预加速进军。时间,于我愈发紧迫。”
皇帝刘禅端坐于上,目光灼灼,扫过沙盘,最终定格在涪城之上。历经数年磨砺,这位曾经优柔的君主,眉宇间已多了几分决断与沉毅。他并未因连胜而盲目乐观,而是看向一直凝视图表的卫将军诸葛瞻,沉声问道:“卫将军,谯大夫所虑,亦是老成之言。涪城乃成都锁钥,此战关乎全局。伯约、绍先皆当世良将,然罗宪亦非易与之辈。当如何攻坚,方能以最小代价,速克此城,打开通往成都的最后一道大门?” 言语中,充满了对战局关键的洞察与对将士生命的关切。
诸葛瞻深吸一口气,手指缓缓划过沙盘上涪城周边的山川河流,声音沉稳而清晰:“陛下明鉴,殿下、谯大夫、郤令君所虑,皆切中要害。涪城之战,确乃北伐以来最为关键、亦最为凶险一役。罗宪善守,城坚粮足,强攻必付出惨重代价,且正堕晋军‘以空间换时间’,待援合围之计。然我军新胜,士气可用,两路夹击,态势有利。瞻以为,此战不可单凭血气之勇,亦不可迁延日久,当以‘正合奇胜,谋攻为上’为要旨,行‘困城、打援、攻心’三策并举之方略。”
他详细阐述其作战构想:
“其一,正面困城,挫敌锐气。” 他指向涪城模型,“命姜维大将军,统北线主力,进抵涪城以北,依山傍水,构筑连营,深沟高垒,对涪城形成包围之势。多以弓弩、霹雳车远程打击城防,疲扰守军,断其外援,却不急于蚁附攻城。示敌以久围之态,逼罗宪出城野战,或待其自乱。此为正兵,需稳如泰山。”
“其二,奇兵迂回,断援扰后。” 这是破局关键,“奏请陛下,授权霍弋都督,除留部分兵力监视邛水晋军外,亲率南线精锐,大胆穿越涪城以西、晋军布防相对薄弱的牛鞞、资中山区,迂回至涪城以南,甚至威胁成都平原!此举一可切断涪城与成都的直接联系,使罗宪成为孤城;二可震动成都,打乱晋军部署;三可与姜维形成真正的南北夹击,使晋军首尾难顾。此为奇兵,需疾如风火。”
“其三,攻心为上,分化瓦解。” 他重视心理战,“罗宪麾下,多有蜀中旧人,其心未必尽附晋室。请郤令君草拟《告涪城将士吏民书》,以陛下名义,申明汉室正统,追念昭烈帝、武侯旧恩,承诺赦免被迫降晋者,重赏归顺者。命靖安司张嶷,遣死士将檄文射入城中,并设法联络城中心怀汉室之士绅、旧吏,乃至罗宪军中不满之将校,从内部分化瓦解。对罗宪本人,亦可去信,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虽未必能降之,亦可扰其心志。”
刘禅听罢,沉吟片刻,目光锐利,决然道:“卫将军算无遗策,正奇相合,深得兵法之妙!便依此议!即刻颁诏,授姜维、霍弋临机专断之权,依策行事!告诉二位将军,朕在永昌,静候佳音,但有所需,朝廷竭力供给!此战,许胜不许败!” 皇帝一锤定音,战略方针确立。
诏令疾传前线。北线,姜维得令,大笑曰:“知我者,卫将军也!” 遂留老将廖化、张翼率部分兵力佯攻绵竹,自统精锐,迅速东进,果然于涪水北岸遭遇晋将王富率军阻截。姜维亲冒矢石,命赵广为先锋,大破王富军,趁势推进至涪城城下,依诸葛瞻之策,扎下坚固营垒,将涪城围困。罗宪登城见汉军阵势严整,叹道:“姜伯约用兵,更胜往昔!” 遂下令坚守不出,凭险据守。汉军屡以强弩、抛石机攻城,均被罗宪指挥若定,一一击退,双方陷入僵持。
南线,霍弋接诏,深知责任重大,对参军杨稷道:“此奇兵之任,关乎全局!” 遂留焦璜守灵关,自与爨谷、孟琰等,率无当飞军及旄牛义从等夷兵,轻装疾进,穿越崎岖山道,果然出乎晋军意料,突然出现于牛鞞一带,败晋将张镇,兵锋威胁成都南郊。消息传开,成都震动,晋益州刺史张弘急调兵马防御,涪城与成都的联系顿时紧张。
然而,战局瞬息万变。晋将罗宪,确为守城名将。他见汉军势大,避其锋芒,一面加固城防,亲自巡夜,稳定军心;一面派小股精锐,夜袭汉军粮道,给姜维造成不小麻烦。更严峻的是,晋廷援军加速南下。司马望派其子司马瑰率骑兵先锋,已出剑阁;杜预亦遣皇甫晏率陇西劲卒,经沓中南下。形势陡然紧张。
永昌行辕内,告急文书接连而至。谯周等人再次建言,是否让霍弋回师,或令姜维暂退。刘禅亦面露忧色,望向诸葛瞻。
诸葛瞻临危不乱,站在沙盘前,目光如炬:“陛下勿忧!此正在意料之中!罗宪善守,援兵必至,然我早有应对!此刻,正当‘围城打援’,将计就计!” 他立即调整部署:
一、 命姜维“围点打援”。 加强围城力度,做出强攻姿态,吸引晋军援兵来救。同时,分派董厥等将,于涪城以北险要处设伏,专候司马瑰骑兵。
二、 命霍弋“以攻代守”。 不必急于回师,反而加大在南线的活动力度,伴攻成都,虚张声势,迫使张弘不敢全力北援,甚至可能调动涪城守军回援,从而创造战机。
三、 强化攻心,施加压力。 将晋援兵南下的消息,巧妙转化为“晋廷已无力回天,唯靠外兵”的宣传材料,加大对涪城的心理攻势。
战局发展果如诸葛瞻所料。司马瑰年轻气盛,急于解围,贸然进军,在涪城以北的鹿头山遭遇董厥伏击,损兵折将,败退数十里。霍弋在南线虚张声势,伴作欲渡邛水,张弘惊慌,竟欲调涪城兵马来援,虽被罗宪劝阻,然城中守军见援兵受阻,外援飘渺,士气开始动摇。靖安司细作在城中散播“成都已危”、“汉室当兴”的谣言,更添恐慌。
罗宪虽勉力维持,然孤城困守,外援无望,内部人心浮动,局势日益艰难。一日,汉军将一封由刘禅具名、郤正润色的劝降书信射入城中,言辞恳切,追忆先帝旧恩,并承诺厚待罗宪及守城将士。罗宪持信,于城头望见城外汉军壁垒森严,阵容整肃,又闻南线告急,沉默良久,终夜未眠。
涪城攻坚战,进入最残酷也是最关键的相持阶段。汉军虽暂占主动,然险关依旧阻路,破城仍需时日与契机。诸葛瞻于行辕内,对刘谌、郤正慨然道:“涪城之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今形势于我有利,然罗宪未降,援兵未灭,不可有丝毫懈怠。需告诫前方将士,狭路相逢,勇者胜!更需智取!” 刘禅亦下诏激励三军:“将士用命,功在社稷!克复涪城,朕当亲临犒赏!”
“险关阻路”之局,考验着汉军的攻坚能力,更考验着决策者的耐心与谋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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