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凝在易家藏书阁的雕花窗棂上,结成细小的冰粒。凌霜提着盏羊角灯,灯芯的光在廊柱上晃出细碎的影 —— 她没等天亮,终究还是忍不住来寻关于母亲、关于守渊人的线索。指尖触到藏书阁的木门时,掌心的守渊符玉佩又微微发烫,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警示。
阁内弥漫着陈年纸张的霉味,混着松烟墨的清苦,空气冷得能呵出白气。她按易玄宸说的,在西侧书架第三层找到标着 “寒渊旧录” 的木盒,打开时,里面堆着几卷泛黄的残卷,最上面一卷的封皮写着 “苏家护卫录”,字迹已经洇开,像是被水浸过又晒干。
“苏家……” 凌霜蹲下身,羊角灯凑近残卷,灯光里浮沉的灰尘落在她的睫毛上。指尖抚过卷首 “苏氏长女,名婉,善观星象,承守渊之责” 时,指腹的薄茧蹭过起毛的纸边,突然一酸 —— 母亲的名字,她还是第一次从除了记忆之外的地方看到。
残卷里的字迹断断续续,却足以拼凑出碎片:百年前寒渊异动,黑雾外泄吞噬了三个村落,苏家作为守渊人护卫,率族人入渊镇压,最后却只有苏氏婉一人活着出来,带着半块刻有守渊纹的玉佩,从此隐姓埋名。“灭门…… 不是意外。” 凌霜喃喃出声,喉咙发紧,原来母亲流落京城不是孤苦无依,是背负着全族的性命。
羊角灯的光突然晃了晃,灯芯 “噼啪” 响了一声,昏黄的光晕里,另一卷残卷的边角露出 “彩鸾” 二字。她伸手去抽,指尖刚碰到纸页,脑海里突然炸开一声尖锐的悲鸣 —— 不是她的声音,是烬羽的。那声音裹着焦糊的翎羽味,像乱葬岗那天雪地里的血味,刺得她太阳穴突突跳。
“别吵。” 凌霜咬着牙低斥,却控制不住指节泛白。残卷被她展开,上面画着一只翎羽燃火的巨鸟,旁边的批注写着 “上古彩鸾,守渊之灵也,以火焰涤荡邪祟,后遭猎妖师与渊中邪祟勾结,斩翎焚骨,魂散于野”。画中彩鸾的断翎处,竟与她初见烬羽时的模样分毫不差。
原来烬羽不是普通的妖…… 凌霜的心跳漏了一拍,羊角灯险些脱手。她想起乱葬岗上烬羽问 “看我像人吗”,想起它说 “遭猎妖师重创”,那些碎片突然串在一起 —— 烬羽是守渊的灵鸟,而她的母亲,是守渊人的护卫。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早就织好的网?
“呼 ——” 一阵冷风突然从阁门缝隙钻进来,灯芯猛地暗下去,变成诡异的碧绿色。凌霜猛地抬头,只见对面书架的阴影里,慢慢浮起一个模糊的人影,穿着母亲当年常穿的月白襦裙,头发散在肩上,脸却笼在黑雾里,看不清模样。
“娘?” 凌霜的声音发颤,下意识想靠近,脚却像被钉在原地。人影缓缓抬手,指向她怀里的守渊符玉佩,黑雾中传来细碎的低语:“寒渊…… 要开了…… 找另一块玉……”
是幻觉?凌霜攥紧玉佩,掌心的灼热透过布料传来,脑海里的烬羽突然嘶吼:“是邪术!别信!” 她猛地闭紧眼,再睁开时,人影已经消失,只有残卷上的彩鸾画像,羽毛的纹路在碧灯下泛着妖异的光。
“看来柳夫人的手段,比我想的更急。” 一个冷冽的声音从阁门口传来,易玄宸提着一盏银灯站在那里,灯光照在他袖口的玉扳指上,反射出冷光。凌霜慌忙将残卷拢起,指尖还沾着纸上的灰尘,却不想被他看到彩鸾的记载。
“大人怎么来了?” 她压下翻涌的情绪,尽量让语气平稳,却没发现自己的指尖还在抖 —— 刚才的幻觉太真实,母亲的影子像刻在了眼底。
易玄宸走进来,银灯的光扫过书架下的地面,停在一个不起眼的符咒上。那符咒用黑狗血画的,边缘已经干涸,却还透着淡淡的邪气。“我的藏书阁,什么时候成了邪术师的地盘?” 他弯腰捡起符咒,指尖捏着符咒的一角,语气听不出喜怒,“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凌霜沉默了片刻,避开了彩鸾的部分:“看到了…… 像我母亲的影子,说要找另一块玉佩。” 她抬起头,直视着易玄宸的眼睛,“柳氏找守渊人的玉佩,是不是想打开寒渊?”
“你倒是聪明。” 易玄宸轻笑一声,将符咒扔在地上,用靴底碾碎,“寒渊里藏着能让人起死回生的‘渊髓’,柳氏的母亲当年就是为了抢渊髓,死在守渊人手里 —— 她这是替母报仇,顺便想拿渊髓救她那痴傻的女儿。”
这句话像块石头砸进凌霜心里。原来柳氏的恨,不止是针对她和母亲,还有百年前的旧怨。她攥着残卷的手更紧了,纸边硌得掌心发疼:“那苏家灭门,是不是也和柳家有关?”
易玄宸的目光落在她怀里的 “苏家护卫录” 上,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苏家镇压寒渊后,柳家先祖就带人偷袭了苏家,抢走了半块玉佩 —— 你母亲手里的,是剩下的那半。”
凌霜的呼吸猛地一滞,脑海里闪过母亲温柔的笑容,闪过柳氏骂她 “孽种” 的嘴脸,闪过乱葬岗上的雪与血。原来这场仇,从百年前就开始了,她不是孤军奋战,是在替母亲、替苏家全族讨还血债。
“喵 ——” 雪狸突然从阁外窜进来,毛发炸起,琥珀色的眼睛盯着天花板的梁木,喉咙里发出低吼。凌霜顺着它的视线望去,只见梁木上贴着一张小小的黄符,符纸边缘还在往下滴黑色的汁液,像血。
“看来柳氏的人,已经摸到易府里来了。” 易玄宸的语气沉了下来,银灯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影,“你想查苏家的事,想找另一块玉佩,我可以帮你。但你要记住,寒渊一开,不止是柳家,还有更多人会来抢渊髓 —— 包括那些当年害死彩鸾的猎妖师。”
凌霜猛地抬头,他知道了?易玄宸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指了指她手里的残卷:“彩鸾的记载,易家藏了不止一卷。当年猎妖师勾结邪祟,易家先祖曾试图阻止,却没能护住彩鸾的魂。”
羊角灯的灯芯终于撑不住,“噗” 地一声灭了。阁内瞬间暗下来,只有易玄宸手里的银灯亮着,光映在凌霜脸上,能看到她眼底的震惊与茫然。烬羽在她脑海里安静下来,却不是沉睡,是像在倾听,像在回忆那些被遗忘的过往。
“先回别院吧,这里不安全。” 易玄宸转身,银灯的光在前面引路,“藏书阁的残卷,你可以常来看,但下次…… 别一个人来。”
凌霜跟在他身后,怀里抱着残卷,掌心的守渊符还在发烫。雪狸走在她脚边,时不时抬头看她,像是在安慰。夜色里,藏书阁的木门缓缓合上,将那些关于守渊人、彩鸾、寒渊的秘密,暂时关在了黑暗里。而凌霜知道,这只是开始 —— 她的复仇,早已和百年前的守渊之责,缠在了一起,再也分不开。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侠客书屋(m.xiakeshuwu.com)烬骨照寒渊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