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源轩二楼包间内,雕花木窗半掩,微风拂动帘幕。
郑掌柜垂首而立,望着眼前这尊大佛,压低声音道:“大东家,那位夫郎近日急着要将镇上的宅院、铺面,连同乡下的良田悉数脱手。小的试探着按市价五折收当,合计一百七十八两银子。可他言辞谨慎,说要先回去与家中商议,暂未定夺,事情便是如此。”
秦牧时端坐椅中,修长的右手指尖轻轻叩击着紫檀桌面。眸光微敛,似在思量。他低声自语:“这是打算搬离大河镇了?”
顿了顿,唇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怅然:也难怪……他本非本地人。昨日他两位兄长也来了,夫君早逝,婆家又待之寡恩,何必再留?归宁母家,才是人之常情。
想到那人身侧有兄长护持,眉宇间不觉缓了几分,有人疼惜,总归是好的。
“这样”,片刻沉吟后,他抬眸,声音低沉却坚定:“那位夫郎再来时,你按市价全数收当,不可折损分毫。”
郑掌柜闻言一怔,心头微惊,正待要说点什么,却见秦牧时神色肃然,便将话咽了回去。
只听秦牧时缓缓续道:“他是我……他夫君是我一位朋友。于情于理,我都该伸手帮衬一二。”
“是,小的明白。”郑掌柜躬身应下,心中腹诽:您是大东家,一言九鼎,自然由您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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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门外,沈清钺负手而立,望着眼前几名着装统一的汉子,说道:“来了?可都安置妥当了?”
为首的白甲上前一步,抱拳行礼,神色恭敬:“回二爷,轩少爷和福叔都已到了,现下已安顿在镇上的富源客栈。我们先去了三公子府上,大爷说您与三公子要去小石村,便让我们几人先行赶到镇门口等候。轩少爷和福叔则留在三公子家中,以便照应。”
沈清钰一眼便认出那几人皆是香山县老家的家丁,心头一热,忍不住拉开门帘探身问道:“二哥,轩儿和福叔也来了?怎么不让他们住家里?你们这次一共来了多少人?”
沈清钺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宽慰:“轩儿今年刚考中秀才,大哥说让他出来历练历练,顺便替他小叔叔撑个场面。我们一共来了八人,我和大哥骑马先行,他们几个护着马车随后赶路。”
他顿了顿,又说道:“人多住客栈更方便些,省得你又要张罗饭菜、又要操心铺盖,反倒累着了。”
沈清钰心头一暖,眼眶微热,轻轻拉了拉沈清钺的衣袖,声音满是感动:“二哥,你们对我真好。”
他万万没想到,家中竟为此事派来这么多人,分明是怕他孤身在外吃亏,才这般周全安排。
“傻话。”沈清钺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你是我们唯一的弟弟,不对你好对谁好?”
说罢,他转身面向白甲,神情转为肃然:“你来替我赶这骡车,我去马车上。对了——”他目光扫过众人,“你们当中,可有谁曾去过小石村?”
几名家丁面面相觑,一时无人应声。
众人不约而同地望向沈清钰,他连忙摆手,窘迫道:“别看我啊,我……我也不认识路啊。”
他唯一一次去小石村,还是坐在花轿里被抬去的,回来时又坐马车晕得厉害,全程昏昏沉沉,连路都记不清。
白甲机灵,立刻转身走向镇门口,高声喊道:“可有小石村的?带个路,五十文!”
“大爷,我!我!我!”好几个汉子争先恐后举起手来。镇上寻常活计一天不过三十文,五十文的话都能顶上干两天了,谁不心动?
白甲挑了个相貌端正、身形结实的汉子,带到骡车前。
两人并肩坐上车前横架,骡车在前,马车在后,一行人缓缓启程,朝着小石村方向行去。
那汉子搓了搓手,一边指点道路,一边局促地问道:“大爷,你们这是去村里走亲戚?”
他方才看了半晌,见这几人虽来得早,气势足,却无半分市井泼皮的戾气,反倒是举止有度,个个都很有规矩,倒像是哪家大户人家的体面下人。
而这辆骡车帘幕低垂,隐约可见内里坐着一位清秀小夫郎和其侍从,想必是哪家远亲,多年未归,不识的路。
白甲见他并无恶意,反正今日此行必定会惊动村里。便也不隐瞒,坦然道:“大哥,你可认识乔大勇家?”
“哟!”那汉子猛地一惊,回头望向后面那道帘幕,压低声音,“大勇?那……那里面坐着的,莫非就是大勇的夫郎?”
“正是。”白甲点头,“我们三公子此行是专程去探望姑爷的爹娘。”
汉子倒吸一口凉气,随即咧嘴一笑:“可真是巧了!我正是大勇的堂哥,乔大奎。昨日大勇的葬礼,我也去了,族长带着我们去的。”他没敢说族长带着他们去是闹场的。
他声音渐低,带着几分唏嘘,“大勇死得太惨了……我都不敢多看一眼。听人说,那贼人下手极狠,一刀劈下,整条胳膊都断了,血流了一地……”
说着,他不自觉地又凑近几分,试探道:“小兄弟,你们这是打算接他们一家去镇上住?”
白甲眉头微皱,怎么会,公子恨不得与他们撇清关系,“大哥,这话从何说起?你这是听说了什么?”
“哎,村里都传遍了!”乔大奎诧异地说道,“我那婶娘乔老太逢人就说,说大勇的夫郎孝顺,要接他们老两口和老二一家三口搬去镇上大宅享福。还说……”
他向后撇了眼,压低了嗓门,“那乔老二也放话了,说他大哥的夫郎到底是个哥儿,管不了家业,往后田租铺子都交给他打理,一家子要飞黄腾达了!”
车内,沈清钰隔着一道幕帘听得一清二楚,顿时黑了脸。
乔大勇前脚刚办的葬礼,后脚就传出他把家产交给他们管理,这存的什么心啊?
什么孝顺、帮扶,全是虚言,分明是想借他之名,谋夺田产铺子,掌控家中大权!
若非今日他亲自前来,怕是明日全镇都会传出他“感念旧情,供养乔家”的“美名”,到时骑虎难下,只能任人摆布。
他闭了闭眼,指尖微微收紧,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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