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活下去，才有以后
出了北京城，路就难走了。到处都是逃难的人，乱兵、土匪像蝗虫一样，看见有点家当的就抢。
朱慈烺头上挨的那一下，虽然没要了他的命，但时不时就嗡嗡地疼，像有根针在脑子里扎。但比头疼更难受的，是脑子里多出来的那些东西——那些来自未来的记忆，像一本看不完的书，不停地告诉他：往南走是死路，留在北边也够呛。
他谁也没告诉，包括最忠心的老王太监。他知道，说了也没人信，反而可能被当成鬼上身。
“殿下，喝点水吧。”王承恩递过来一个水囊，眼神里全是担忧。他总觉得太子自从挨了那一下之后，像变了个人，眼神不像个孩子，说话做事老气横秋的。
慈烺接过水囊，抿了一小口。他看着跟着自己的这二十几号人：老王太监、几个没什么主见的锦衣卫、半路救下的那个小丫头沈烟，还有刚收拢的溃兵林煜。
人太少了，而且老弱病残都有。真碰上大股乱兵，就是送死。
“林煜。”慈烺喊了一声。
“在！”林煜赶紧跑过来。他不知道为啥，就是觉得该跟着这个年纪小小的太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不跟着他，自己就会丢了魂似的。
“你以前在登州待过？”慈烺问。他脑子里的记忆告诉他，登莱那一带靠海，相对偏僻，而且以前有军械作坊的底子，虽然被叛军破坏过，但根基还在。
“回殿下，待过两年。”林煜老实回答，“那边靠海，鱼多，就是地方偏，穷。”
“偏点好，没人惦记。”慈烺点点头，“你认路，前面带路。尽量走小路，避开人多的地方。”
“是！”
队伍继续往前走，速度不快。沈烟一直抱着她那宝贝木头箱子，默默跟在慈烺旁边。她不太说话，就是偶尔偷偷看慈烺一眼。
晚上，他们找了个破庙休息。生了堆火，大家围着取暖，啃着干粮。
慈烺走到沈烟旁边坐下：“你那箱子里，都是配火药的东西？”
沈烟警惕地把箱子往怀里收了收，点点头。
“别怕，”慈烺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我知道，硝石、硫磺、木炭，对吧？七成五，一成五，一成，这样配，劲儿最大。”
沈烟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慈烺。这是她爹偷偷告诉她的秘方，这个贵公子怎么会知道？
“我还知道，光有配方不行，”慈烺继续说，“硝石不够纯，里面有脏东西，硫磺也一样。得想办法把它们弄干净，不然火药容易潮，劲儿也不够大。”
他说的这些，都是脑子里那个“未来记忆”告诉他的最基础的东西。
沈烟听得入神，忍不住问：“怎么……怎么弄干净？”
慈烺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起来：“硝石，可以用水化了，再把水烧干，反复几次，杂质就留下了。硫磺嘛……有点麻烦，可以先试试用温火慢慢烤，有些脏东西会自己跑出来……”
他说得不是很精确，但大概方向没错。沈烟看着地上的图，眼睛越来越亮。她好像忘了害怕，开始觉得，眼前这个太子，可能真的懂。
王承恩在一旁看着，心里直打鼓。太子什么时候懂这些工匠的玩意儿了？又是“提纯”又是“杂质”的，听着就邪门。但他不敢问，只能把疑惑憋在心里。
走了七八天，路上又遇到了几股小溃兵。林煜带着那几个还算能打的锦衣卫，连哄带吓，居然又收拢了十几个人。队伍慢慢壮大到四十多人，虽然大部分面黄肌瘦，但好歹有了点样子。
这天中午，他们正在一条小河边休息，突然听到前面有喊杀声。
“躲起来！”林煜反应快，立刻让大家藏进旁边的树林里。
只见一伙大约三四十人的土匪，正在抢劫一支逃难的百姓。那伙百姓里，有几个拿着棍棒的青壮年在抵抗，但明显打不过凶悍的土匪，眼看就要遭殃。
“殿下，怎么办？”王承恩压低声音问，脸色发白。他们这点人，自保都勉强，去救人就是找死。
慈烺看着那些哭喊的百姓，又看了看自己这边惶恐不安的队伍。他脑子里的记忆冷冰冰地告诉他：乱世，心软死得快。
但他看着那些无助的人，又实在狠不下心。
他深吸一口气，对林煜说：“不能硬拼。你带几个人，绕到他们后面去，使劲敲锣，大声喊‘官军来了！抓土匪！’，喊得越响越好。沈烟，把你配的那些火药，找个铁罐子装点，弄个长引线，等林煜他们喊起来，你就点着了往土匪堆旁边扔，吓唬他们就行，别伤到人。”
这是他第一次按照脑子里那些“知识”来指挥。他心里也没底，但必须试试。
林煜虽然觉得这法子有点悬，但还是立刻点了两个人，拿着唯一的一面破锣猫着腰绕了过去。
沈烟则手忙脚乱地开始弄她的“土炸弹”。
没过一会儿，土匪后面突然响起震天的锣声和呐喊：“官军来啦！杀土匪啊！”
土匪们吓了一跳，纷纷回头。
就在这时，沈烟点着了引线。林煜的一个手下力气大，抢过那个冒着烟的铁罐子，使劲扔向了土匪群旁边的一块空地。
“轰——！！”
一声不算特别响，但动静绝对不小的爆炸声响起，地上被炸出一个小坑，泥土飞溅。
土匪们哪见过这个？还以为是官军的大炮来了！顿时魂飞魄散，也顾不上抢东西了，发一声喊，四散逃窜。
难民们得救了。林煜他们也没追，赶紧跑了回来，一个个气喘吁吁，脸上却带着兴奋。
“殿下！成功了！那玩意儿真响！把土匪全吓跑了！”林煜激动地说。
王承恩和那些锦衣卫也看得目瞪口呆，再看慈烺的眼神，多了几分敬畏。太子爷，好像真有几分神鬼莫测的本事。
被救的难民里，一个领头的老人带着大家过来磕头谢恩。慈烺让他们起来，问了问情况。这些都是附近村子的百姓，活不下去了才逃难。
慈烺看着他们，心里有了主意。他大声对所有人说：“咱们要去登州。那边靠海，有活路。愿意跟着我走的，有我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们。不愿意的，自己寻生路去。”
大部分走投无路的难民，看着这位虽然年幼但似乎很有本事的“小公子”，都选择了跟上。
队伍一下子膨胀到了一百多人。
慈烺心里清楚，人多了，吃饭的嘴也多了，麻烦事更多。但要想成事，光靠原来那几十号人不行。
他回头望了望北京的方向，已经看不见烟了。
前路艰难，但第一步，总算迈出去了。
他现在不再是那个只知道害怕的亡国太子，而是这一百多号人的主心骨。
活下去，把这些人带到登州，站稳脚跟。
这才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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