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登州港的烟火
朱慈烺率领着一百多号人，如同逃荒的流民，终于抵达了登州地界。眼前的登州港，远非记忆中那个繁华的军港，而是一片断壁残垣，荒草萋萋。海风带着咸腥与腐朽的气味扑面而来，几只海鸥在空无一人的码头上空盘旋，发出凄凉的鸣叫。
“殿下，这……这地方真的能成事吗？”王承恩看着眼前的荒凉景象，心头一片冰凉，忍不住低声问道。
朱慈烺稚嫩的脸上却没有任何失望，他目光扫过那片宽阔的海域和远处起伏的山峦，脑中未来的记忆飞速运转——地理位置优越，有天然良港，有山地屏障，更有早年军工作坊遗留的些许基础。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正因为荒败，才无人关注。正因为一无所有，我们才能从头开始，打造属于我们自己的‘星火’。”
安顿成了首要难题。一百多张嘴要吃饭，要住处。朱慈烺将人手分成三队：一队由林煜带领，负责警戒和搜寻附近可能存在的残存屋舍；一队由王承恩管理，负责搭建简易窝棚和分配所剩无几的粮食；最后一队，则是核心，由他和沈烟牵头，开始尝试恢复最基本的生产——寻找食物和修复工具。
沈烟对火药有着超乎常人的天赋，但在生存面前，她也挽起袖子，跟着朱慈烺在退潮后的滩涂上挖掘贝类。朱慈烺则凭借脑中的知识，指导人们制作简单的渔具，尝试出海捕鱼。
日子在艰辛与希望中一天天过去。第一个转机，出现在他们抵达登州半个月后。
林煜带着人在一次搜寻中，不仅找到了几间勉强可以遮风避雨的废弃营房，更带回了一个消息——距离港口三十里外的一处山谷里，盘踞着一伙百十来人的海寇，他们时常驾着几条破船骚扰沿海村落，抢夺粮食和财物。
“殿下，那伙海寇人数与我们相当，但凶悍异常，而且他们有船！”林煜汇报时，脸上带着忧色。
有船！朱慈烺眼睛一亮。船，意味着更多的食物来源，意味着更广阔的的活动范围，甚至意味着……未来的退路。
“必须拿下他们。”朱慈烺斩钉截铁地说。
众人面面相觑，以他们这群残兵败将、难民流民，去主动攻击凶悍的海寇？
“沈烟，”朱慈烺看向身边那个一直默默记录着各种配比数据的小姑娘，“我们的‘惊雷弹’，还有多少？能不能做得威力再大一点？”
沈烟抬起头，脏兮兮的小脸上，一双眸子却亮得惊人：“材料不多了，但我可以试试调整配比，把罐子做得更厚实些……”
战斗在一个雾气弥漫的清晨打响。朱慈烺没有选择硬拼，他让林煜带人正面佯攻，吸引海寇主力。而他自己，则带着沈烟和几个身手敏捷的锦衣卫，绕到海寇停泊船只的后方。
当海寇头目挥舞着鬼头刀，嗷嗷叫着冲向林煜他们时，朱慈烺看准时机，低喝一声：“放！”
沈烟紧张地点燃了引线，一名锦衣卫奋力将两个加料制作的厚壁“惊雷弹”扔向了海寇的船只和人群密集处。
“轰！！轰隆——！！”
比上次吓唬土匪时猛烈数倍的爆炸声接连响起，火光迸射，破碎的木片和泥土四处飞溅，浓烟滚滚。海寇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天雷”彻底炸懵了，哭爹喊娘，乱作一团。
林煜趁机带人掩杀过去，朱慈烺也拔出短剑，亲自参与了战斗。他年纪虽小，但动作狠辣精准，专攻敌人下三路，竟也放倒了两三个海寇。
战斗很快结束。海寇死伤十余个，剩下的跪地求饶。他们缴获了三条还能使用的海船，以及一批粮食和武器。
朱慈烺站在最大的那条海船上，海风吹动他额前略显凌乱的发丝，他看着脚下臣服的海寇，看着身边眼神火热的追随者，心中豪气顿生。他举起手中那把粗糙的燧发短铳——这是沈烟根据他描述的图纸，带着几个老工匠日夜赶工，磕磕绊绊造出的第一把成品，他将其命名为“星火一号”。
“今日起，此地便是‘星火营’！”朱慈烺的声音清晰地传遍海滩，“我们不要做流寇，我们要做能裂天破地的星火！终有一日，这星火，将成燎原之势！”
众人激动地欢呼起来，看向朱慈烺的目光充满了狂热与敬畏。
就在朱慈烺志得意满，准备下令清点物资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呸！你们这些官兵，比海寇也好不到哪里去！要杀要剐，给个痛快！”
朱慈烺循声望去，只见俘虏堆里，一个身影倔强地站着。那竟是一个女子！
她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年纪，一身利落的短打水袍，勾勒出惊心动魄的窈窕曲线。她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如同被阳光和海风精心浸染过。一张鹅蛋脸上，五官明艳大气，剑眉斜飞入鬓，带着寻常女子没有的勃勃英气。此刻，她那双明亮如星子般的杏眼正毫不畏惧地怒视着朱慈烺，饱满红润的唇紧抿着，高耸的胸脯因愤怒而微微起伏，整个人像一头被困住却依旧桀骜不驯的美丽雌豹。
朱慈烺心中一动，走了过去，平静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与海寇为伍？”
那女子冷哼一声：“苏澜雪！我本是附近渔村的，这些海寇杀我家人，毁我村落，我混进来，就是要找机会报仇！”
朱慈烺凝视着她英气逼人却又难掩丽质的脸庞，脑中飞速判断着她话语的真假。他看到了她眼中深切的仇恨，也看到了那仇恨之下的一丝坚韧与不屈。
“你想报仇？”朱慈烺缓缓开口，“跟着我，我能给你报仇的力量，不止是杀几个海寇，而是让这世间，再无海寇敢欺凌如你一般的人。”
苏澜雪愣住了，她看着眼前这个年纪明显比自己小，眼神却深邃得如同大海般的少年首领。他话语中的力量，和他手下那能发出“雷霆”的古怪武器，让她心中的仇恨，似乎找到了一条新的宣泄之路。
她咬了咬唇，倔强而美丽的脸上闪过一丝挣扎，最终，她单膝跪地，声音依旧带着沙哑，却不再充满敌意：“若你真能为我报仇，我苏澜雪这条命，就是你的！”
朱慈烺伸手虚扶，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星火营，终于有了第一个能驾驭海船的将领，而且，还是一位容貌与武艺皆堪称绝佳的奇女子。
他看着苏澜雪那挺拔曼妙的背影，又看了看正在小心翼翼擦拭“星火一号”的沈烟，心中明白，他在这明末乱世立足的班底，正一点点汇聚。未来的路还很长，但他已经看到了第一缕刺破黑暗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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