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这个家!”
林悦的声音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尖锐地划破了客厅里沉闷的空气。她猛地将一只玻璃杯掼在光洁的茶几上,琥珀色的茶水飞溅而出,在那份精心折好的旅行社宣传册上洇开一大片污渍,将“北欧极光,梦幻之旅”那几个彩色的字晕染得面目全非。
陈宇背对着她,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城市的霓虹被淅淅沥沥的雨水折射,在玻璃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像一幅抽象的、充满烦躁情绪的画。他的背影挺得笔直,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僵硬,仿佛一块被风雨侵蚀多年的礁石,沉默地承受着来自身后的惊涛骇浪。
这种沉默,比任何激烈的争吵都更让林悦感到窒息和愤怒。
“说话啊!”她冲过去,用力捶打着他的后背,力道从最初的愤怒逐渐变得软弱无力,只剩下深深的绝望,“又是加班!每天都是加班!你看看你,回来倒头就睡,我们多久没有好好说过一句话了?我是你的妻子,陈宇!不是一个只负责给你洗衣做饭的保姆,更不是一个合租室友!”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血沫。
陈宇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依旧没有回头。他的沉默像一堵越砌越高的墙,将两人彻底隔绝在两个世界。半晌,他才用一种极力压抑、却仍难掩干涩与疲惫的声音说:“悦悦,别闹了。我真的很累。”
“我闹?”林悦踉跄着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眼泪终于决堤,“是,是我无理取闹!陈宇,我受够了!这日子,我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陈宇终于缓缓转过身。他的脸上没有林悦预想中的愧疚或愤怒,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像是连续跋涉了几个昼夜的旅人,眼中布满了细密的红血丝。除此之外,还有一丝……她当时无法理解的、近乎悲哀的复杂情绪,像沉在古井底部的石子,难以窥见。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仿佛要将肺里所有的空气都吐尽。
“随你怎么想吧。”他弯腰,小心翼翼地拾起地上那本湿漉漉的宣传册,用袖口轻轻擦拭着上面的水渍,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然后,他绕过呆立在原地的她,拿起搭在沙发扶手上的外套,默默地走向门口。
“你又要出去?”林悦的声音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
“嗯,还有点事要处理。”他的声音低哑,手搭在冰冷的门把上,停顿了片刻,却没有回头,“……早点休息。”
门,“咔哒”一声轻响,关上了。
隔绝了屋内的争吵与泪水,也隔绝了陈宇走向雨夜,走向那条改变了一切命运的郊区公路的脚步。
这成了他们之间,最后的对话。
一周后。
雨丝依旧缠绵,敲打着周遇风书房老旧的窗棂,发出“嗒嗒”的声响,像是某种古老的计时。他坐在一张有些褪色的桃木书桌后,指尖拂过膝头一本线装古籍泛黄卷曲的书页。书页上是密密麻麻的朱砂批注和一些晦涩难懂的符咒图形。室内一盏孤悬的暖黄台灯,勉强驱散着雨夜的寒气和典籍散发出的、混合着陈年纸张霉味与一丝若有若无的幽冥清冷气息。
急促的门铃,尖锐地撕裂了这份宁静。
周遇风放下古籍,起身。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身形清瘦,面容平静,眼神深邃得像一口古井,仿佛能映照出人心深处最隐秘的角落。他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林悦。
雨水浸透了她单薄的风衣,长发黏在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上,雨水和泪水混合在一起,顺着下颌线滴落。她的眼中布满血丝,那里面是蚀骨的绝望和一丝……孤注一掷的、微弱的光。
“您是……周遇风先生吗?”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几乎要碎裂在冰冷的空气里,“求您,求您一定要帮我……帮我找到我丈夫的鬼魂!”
书房里,林悦捧着周遇风递来的热水杯,指尖依旧冰冷彻骨。她蜷缩在单人沙发里,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猫,断断续续的叙述,在暖黄的灯光下,拼凑出了争吵之后那令人心碎的真相。
陈宇在那夜出门后,驾车行驶在郊区的盘山公路上时,为了躲避一辆失控的重型卡车,车辆冲出护栏,坠入了百米深的山谷,当场身亡。
浑浑噩噩地处理完后事,在整理他遗物时,林悦找到了那个他总锁着的抽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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