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六年的春天,伦敦的空气仿佛能用勺子舀起来,稠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埃德蒙·泰勒,十六岁,正站在圣奥莱夫文法学校庄严得能压死人的礼堂里,准备领取我那张“学校证书”。
看啊,我在心里对自己说,一纸证明你成功背诵了拉丁文动词变位和国王列表的文件,它将为你打开通往……更多需要背诵东西的大门。
真是激动人心的时刻。
掌声响起,我上前,从校长手里接过那张硬邦邦的纸。
触感冰凉,像一块墓碑,为我死去的、相对“正常”的少年时代立传。
台下,亚瑟站在那里,推了推眼镜,眼神复杂得像是在看一个即将踏上歧途的殉道者。
好吧,可能是我内心戏太多了。
真正的仪式在帕克先生的办公室里。
“走读?”
帕克先生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泰勒,以你的成绩,稳扎稳打两年,牛津剑桥的大门是向你敞开的。住校能提供最理想的学习环境……”
最理想的批量生产环境。
我在心里默默接话。
表面上,我拿出了一份出版合同——上面《星尘下的誓言》的预付金数字漂亮得足以让任何质疑闭嘴。
“先生,我需要一个独立的空间进行创作。我向您保证,我的学业绝不会受影响,尤其是数学和物理。”
金钱的力量,有时候比一百个逻辑论证都管用。
帕克先生的表情从“你疯了”变成了“或许可以谈谈”。
最终,在我承诺数学成绩将保持顶尖,并搬出了我的出版编辑霍华德先生作为担保人,代价是又多让出了零点五个百分点的版税,这比吸血鬼还狠,之后,他勉强点了头。
于是,一个十六岁的“准成年人”,在舰队街附近拥有了一个狭小的顶层房间。
搬家那天,亚瑟来帮忙,他看着我这间除了床、书桌和一个吱呀作响的衣柜外几乎一无所有的“独立空间”,欲言又止。
“埃德蒙,把自己逼得太紧,弦是会断的。”
他最后只憋出这么一句。
断?
我想,我的生活早就是一团被猫玩过的毛线了,还在乎多一根少一根弦吗?
“放心,”
我说,“我只是需要一点……安静的噪音。”
所谓的“安静的噪音”,就是白天在学校里对付那些越来越复杂的微积分和物理公式,晚上回来,则要面对《星尘下的誓言》里那位忧郁的公爵和倔强的平民女孩之间没完没了的误会和眼泪。
老天,写推理小说是在构建逻辑大厦,写这玩意儿简直像是在用眼泪和矫情糊墙纸。
我的编辑还来信催促,暗示“市场期待更炽热的感情碰撞”。
我回信:“炽热的碰撞容易引发火灾,建议他们注意消防隐患。”当然,这只是我在脑子里写的。
实际回信是:“敬请期待下一章,情感将更加浓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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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回到伍氏孤儿院,感觉像是从一场疲惫的战役撤回到一个……呃,另一个画风不同的战场。
汤姆,十岁的汤姆,正坐在院子里的石阶上,像个 miniature 的黑帮教父。
他身边围着几个鼻涕还没擦干净的小豆丁,他正把我上次带给他的太妃糖,用一把小刀精确地分成均等的小块,然后分发下去。
看到我,他抬起眼,那眼神平静得像结冰的湖面。
“哥哥。”
他打了个招呼,继续完成他的“糖业分配工作”。
那几个小豆丁看到我,有点局促。
汤姆对他们说了句什么,他们立刻如蒙大赦般跑开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走到我面前。
个子长高了些,穿着我买的合身衬衫和长裤,看起来居然有点……人模人样?
“你不住在学校了。”
他陈述道,目光扫过我手里装着他新“精神食粮”,几本更深的数学入门和一本《基础逻辑学》的袋子。
“嗯,租了个小房子。”
他点了点头,一副“朕已知晓”的表情。
“这样很好,”他评价,“更自由。”
我注意到,他脚边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滑过,鳞片摩擦地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是纳吉尼。
好家伙,它现在俨然成了这里的守护圣兽(或者说,阴影里的执法者)。
一个十岁的男孩,一条日渐粗壮的蟒蛇,一群被管理得服服帖帖的小屁孩……这画面,怎么看怎么像某种黑暗童话的开场。
回到我们那间熟悉的房间,我把新书递给他。
他接过,随手翻了翻那本逻辑学,然后抬头,用那双能洞察人心的黑眼睛看着我,忽然抛出一个问题:
“哥哥,如果一条蛇告诉你,它在很远的地方就嗅到了不怀好意的气味,该相信它吗?”
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这问题太有汤姆的风格了,介于哲学探讨和死亡威胁之间。
我定了定神,看着他:“相信你的判断,汤姆。永远,相信你自己的判断。”——当然,最好别是用来判断该让谁‘意外’摔断腿。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回到我那个租来的“自由”小窝,看着桌上摊开的、写满了虚伪爱情的稿纸,还有旁边一堆等着我演算的数学题,一种巨大的荒谬感涌上心头。
我一个灵魂年纪足够当这里大多数人爹的人,正在为了赚钱写狗血言情小说,同时为了一个渺茫到几乎可笑的可能性而拼命啃数学。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个能跟蛇聊天、正在快速成长为潜在危险分子的十岁男孩,和一个我可能永远回不去的家乡。
我拿起笔,准备继续糊我的“言情墙纸”。
就在这时,目光扫过桌角,那里安静地躺着一封没有寄件人信息的信。我拆开,里面是一张裁剪下来的报纸广告:
【学术沙龙邀请】
主题:论民间传说中“非逻辑现象”的象征意义与历史溯源
主讲:阿尔伯里克·沃波尔 先生
时间:1936年5月15日,晚七时
地址:布鲁姆斯伯里,大罗素街xx号
日期就是明天。
我看着这张轻飘飘的纸片,感觉它比桌上所有的数学书和稿纸加起来还要沉重。
去,还是不去?
这感觉就像明知道一个盒子里可能装着解开所有谜题的答案,也可能装着瞬间炸飞你的炸药,而你还得亲手去掀开盖子。
‘好吧,’我对自己说,‘至少这比思考公爵到底要误会女主角多少次才有新意要刺激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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