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去见沃波尔的过程,比我预想的要简单。
没有辗转反侧,没有利弊权衡表,只是在那个狭小的房间里,对着那团皱巴巴的剪报发呆了半小时后,我把它重新抚平,夹进了《不列颠植物图鉴》里。
好吧,我对自己说,就当是去为一个新故事收集素材。
《与神秘学者的午后茶话》,听起来比《公爵的野玫瑰》有格调多了。
为了这场“素材收集”,我做了点准备。
我把最近《星尘下的誓言》的稿费支票存好,确保账户里有足够的钱应对突发状况——比如需要立刻跑路去阿根廷。
然后,我翻出最不起眼的棕色外套和帽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普通学生,而不是一个可能会被卷入超自然事件的小说家。
五月十五日,傍晚六点三刻。
我站在布鲁姆斯伯里区大罗素街一栋乔治亚风格联排屋的外面。
房子看起来很体面,门环是黄铜的,被擦得锃亮。
我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有雨水和旧书本的味道。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埃德蒙。
转身,回去和你的公爵与玫瑰作伴。
闭嘴,我对自己说,来都来了。
我拉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一个神情淡漠、穿着黑色连衣裙的中年女人,她什么都没问,只是示意我进去。
门厅里光线昏暗,墙壁上挂着些描绘神话场景的暗淡油画。
空气中有一股奇特的味道,像是陈年羊皮纸、某种香料和……臭氧混合在一起。
我被引到一间宽敞的客厅。
里面已经有十来个人,大多年纪偏大,穿着考究,低声交谈着。
他们看起来就是你会在一流图书馆或高级沙龙里见到的那种学者和绅士淑女。
我找了个最不显眼的角落位置坐下,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七点整,阿尔伯里克·沃波尔出现了。
他和我记忆中一样,金丝边眼镜,气质儒雅。
他微笑着向众人致意,目光扫过全场,在掠过我这个角落时,几乎没有停留,仿佛我只是房间里的一件普通家具。
“诸位晚上好,感谢各位在这样一个潮湿的夜晚,拨冗前来探讨一些……或许不那么符合主流科学范式的话题。”
他的声音温和,带着一种能让人安静下来的力量。
他开始演讲。
内容很巧妙,游走在学术与神秘的边缘。
他谈论凯尔特传说中能与动物对话的德鲁伊,提到中世纪文献里记载的、能凭空移动小物件的“天赋者”,甚至引用了某些非洲部落关于“影蛇”能传递信息的信仰。
他没有使用“魔法”这个词,始终用“非逻辑现象”、“象征意义”、“集体潜意识的原型投射”来包装。
大部分听众听得津津有味,不时点头。
但我注意到,沃波尔在讲述时,他的眼神偶尔会变得极其锐利,仿佛在审视听众的反应,在寻找特定的“信号”。
有几次,他的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我,那感觉不像是在看一个感兴趣的年轻作家,更像是在……确认某种标记。
提问环节,一位戴着单片眼镜的老先生问及这些“现象”在现代社会的可能性。
沃波尔回答得滴水不漏:“我们生活在一个由理性构筑的世界,但这并不意味着所有非理性的记载都是谎言。或许,它们只是被误解的自然法则,或者……是某些特定血脉中沉睡的、尚未被科学定义的遗传特质。”
“血脉”。
这个词让我的后背窜起一股凉意。
沙龙在礼貌的掌声中结束。
人们开始三三两两地告辞或上前与沃波尔交谈。
我站起身,准备随着人流悄悄离开。
“泰勒先生。”
沃波尔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过人群,直达我的耳边。
我僵住了。
他果然认出了我,而且选择在此时叫住我。
我转过身,他正穿过几位还想与他交谈的女士,微笑着向我走来。
“希望今晚的话题没有让您觉得太过沉闷。”
他伸出手。
我与他握了握手,他的手掌干燥而有力。
“非常引人入胜,沃波尔先生。提供了很多……想象空间。”
“对于一位以想象力着称的作家来说,这或许是最好的评价了。”
他镜片后的眼睛带着笑意,但那笑意并未完全抵达眼底,“不知您是否愿意稍留片刻,喝杯茶?我对您作品中展现的……逻辑严密性,也很感兴趣。尤其是在处理那些看似‘不可能’的谜题时。”
这是一个无法拒绝的邀请。我点了点头。
“我的荣幸。”
他引着我穿过另一道门,进入了一间更小的、更像是书房的内室。
这里的书架顶天立地,塞满了各种语言的书籍,其中不少看起来古老得吓人。
空气里那股奇特的香料混合臭氧的味道更浓了。
他示意我坐在一张舒适但略显陈旧的扶手椅上,然后亲自倒了两杯红茶。
“牛津一别,我一直期待能与您深入聊聊。”
他将茶杯递给我,在我对面的椅子坐下,“您对‘非逻辑现象’本身,持何种看法?抛开学术探讨,仅从个人的……直觉而言。”
来了,直球。
我吹了吹茶杯上升腾的热气,斟酌着用词。
“我认为,人类对世界的认知还很有限。存在我们无法解释的事物,是大概率事件。”
“很谨慎的回答。”
沃波尔笑了笑,“那么,如果我说,我确信这类‘现象’并非传说,而是真实存在的,并且,在如今的伦敦,就可能存在着一位拥有此类‘天赋’的年轻个体……您会觉得这是无稽之谈吗?”
我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他知道了。
他一定知道汤姆。
“这取决于证据,沃波尔先生。”
我抬起眼,直视着他,“以及,您提及此事的目的是什么。”
沃波尔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目的?研究,保护,或许还有……防范。这类天赋,泰勒先生,如同一把没有刀鞘的利刃。在不懂得如何使用它的人手中,会伤及自身,也可能危害他人。而在某些……黑暗势力的眼中,这样的个体,是无比珍贵的猎物。”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
“我收到一些模糊的信息,关于东区,关于一个能与蛇类进行非同寻常互动的男孩。而您,泰勒先生,似乎与他关系匪浅。”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他果然知道了,而且知道得比我想象的更多。
“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我放下茶杯,准备起身,“我只是个写小说的。”
“是吗?”
沃波尔也放下了茶杯,他从身旁的书架上,看似随意地抽出了一本厚厚的、用皮革和金属搭扣装订的古老册子,推到我面前。册子的封面上没有任何文字,只烙印着一个奇异的符号——一个三角形,里面套着一个圆形,一条竖线将其贯穿。
“那么,您或许可以把这个,当作下一部小说的灵感来源。”
他的手指点在那符号上,“有些人,在寻找拥有这个‘标记’的人,或者……与拥有这个‘标记’的存在密切相关的‘桥梁’。”
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小心点,泰勒先生。您的‘故事’,可能比您想象的,更接近某种危险的现实。”
我盯着那个诡异的符号,感觉它像一只眼睛,正冰冷地注视着我。
我拿起那本沉重的册子,没有打开。
“谢谢您的茶……和灵感。”
我站起身,声音有些发紧,“我想我该告辞了。”
沃波尔没有挽留,只是微微颔首。
“随时欢迎您再来讨论……‘文学’。保重,泰勒先生。”
我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那栋房子,走入伦敦潮湿的夜色中。
怀里的那本古老册子沉甸甸的,像一块冰,紧贴着我的胸膛。
危险的真实?
猎物的标记?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栋在暮色中静立的联排屋,它安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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