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沈钰毕竟年幼,最初的生疏过后,很快就被一身银灰色蓬松毛发的“灰团”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他蹲在地上,小手试探地摸着灰团柔软温暖的背毛,灰团舒服地眯起眼,用湿漉漉的鼻头去蹭他的小手,惹得沈钰“咯咯”直笑,先前那点怯意早已烟消云散。
“钰儿,莫要顽皮,扰了宋姑娘。”窦氏轻声唤道,语气里带着宠溺与无奈。
苏氏见状,忙温言道:“少夫人不必拘礼,小公子天真可爱,灰团也温顺,不妨事的。”
她转而招呼随行的仆妇到一旁歇息,又搬来几个干净的树墩充当座椅。陈婆子则手脚麻利地照看着那个小巧的泥炉,炉上炖着的猪下水正“咕嘟咕嘟”地翻滚着,浓郁的肉香混合着茱萸和野葱的辛香,霸道地弥漫在整个院落,甚至盖过了窦氏身上带来的淡淡熏香。
这香味显然也勾住了小沈钰的鼻子。他吸了吸鼻子,眼巴巴地望向泥炉上的陶罐,扯着窦氏的衣袖,小声道:“娘亲,好香啊……钰儿想吃。”
窦氏有些尴尬,她出身大家,深知这等“贱物”通常难登大雅之堂,正欲婉拒,却听宋知画含笑道:“小公子若不嫌弃,不妨尝一块试试?已经炖得极烂,易于入口。”她说着,用干净的木碗盛了一小块吹温的猪肚,递到沈钰面前。
沈钰迫不及待地用手拿起,塞进嘴里,那软糯咸香的口感立刻征服了他的味蕾,他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连连点头:“好吃!真好吃!”
看着儿子满足的模样,窦氏心中微动。她转向宋知画,语气更加真诚了几分:“宋姑娘,方才你为我按摩,头痛立时缓解了许多,不知那针灸之术……”
“少夫人放心,”宋知画接过话头,神色坦然,“针灸需安静环境与专用银针。若少夫人信得过,约定时日,我可前往府上为您施针。”她深知在这个时代,女大夫稀少,许多妇科隐疾,女子往往羞于对男医者启齿,而她的女子身份,正是最大的优势。
这话正说到了窦氏的心坎上。她自生下沈钰后,身上便带了种种难以向外人道的妇人隐疾,不仅身子不爽利,连带着与丈夫也日渐疏远。夫君如今在云州任上,身边自有年轻貌美的侍妾服侍,她心中苦闷,这才借口静养,带着儿子来到这双柳镇祖宅,幸得祖翁姑(沈老太爷夫妇)垂怜照拂。此刻听闻宋知画愿意上门施针,她心中顿时生出几分希冀。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窦氏眼中流露出感激与期待,“姑娘肯屈尊前来,是窦氏的福气。府上定当扫榻相迎。”她当即热情地敲定了邀请。
临别时,小沈钰却扯着母亲的衣角不肯走,眼巴巴地望着那香气来源的陶罐:“娘亲,曾祖父一定也没吃过这么香的东西,我们带些回去给曾祖父尝尝好不好?”
陈婆子一听,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局促地搓着围裙:“这……这粗鄙之物,怎好拿来孝敬沈老太爷……”
宋知画却莞尔一笑,安抚地拍了拍陈婆子的手:“奶,美食不分贵贱,难得小公子一片孝心。”她转向苏氏,“娘,劳烦您用干净的食盒装一些,让少夫人带回去,若是老太爷不喜,弃了便是,也是一份心意。”她来自现代,深知处理得当的内脏美味无比,价值甚至超过普通猪肉,心中并无半分卑怯。
苏氏依言,仔细装了一盒。窦氏见宋知画落落大方,心中对她又高看了几分,道谢后,牵着一步三回头、还想跟灰团玩耍的沈钰离开了。
送走沈府众人,宋知画看着那三十两闪亮的银锭谢礼,心中已有了计较。她带上那碗特意留的猪下水,再次来到镇上的济世堂。
“白大夫,您念念不忘的美味,我给您送来了。”宋知画笑着将食盒递上。
白大夫迫不及待地打开,深吸一口那勾人的香气,捻起一块放入口中,细细品味,半晌,满足地叹了口气:“妙极!肥而不腻,醇厚香浓,竟无半分异味!宋姑娘,你这手艺,开个食肆都绰绰有余了!”
宋知画趁机道:“白大夫喜欢便好。其实,我今日前来,还有一事相求。”她顿了顿,说明来意,“我想跟您借那套银针一用。另外,不知您这里可能定制银针?我打听过,镇上的铁匠铺做不了这等精细物件,需得去县城,一套下来至少要五两银子,还要等上一个月。”
白大夫咽下口中的食物,擦了擦手,了然道:“你想自行购置银针?嗯,有志气。济世堂在县城有渠道,定制一套上好的银针不难,价格也差不多是五两。你若急需,我那套可以先借你用着。”
“多谢白大夫!”宋知画心中一喜,但想了想,还是摇头,“总借用您的也不是长久之计。既然您这里能定,我想劳烦您帮我定一套。”她毫不犹豫地从沈家的谢礼中取出五两银子,“这是定钱,麻烦您了。”
与此同时,济世堂前堂,一道挺拔的玄色身影迈了进来,正是燕博文。他肩胛处的伤口虽已无大碍,但仍需定期换药。济世堂是镇上药材最全、白大夫医术也最为人称道的地方,他便成了这里的常客。药堂内弥漫的苦涩药味,与他记忆中山洞里那碗救命汤药的气息隐隐重合,让他心神有一瞬间的恍惚。
恰在此时,宋知画与白大夫谈妥,告辞离开。她从那道玄色身影旁擦肩而过,乌发依旧用一根红绳高高束起,随着她的步伐在身后轻轻晃动,留下一个纤细挺拔、干脆利落的背影,很快便消失在门口的光亮处。
燕博文下意识地回头,目光追随着那个背影,心头莫名泛起一丝微澜,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感萦绕心头。那背影,那束发的红绳……似乎在哪里见过?是在哪里呢?他蹙眉凝思,脑海中闪过山洞中那个模糊的、束着红绳忙碌的纤细背影……可那感觉如同指尖流沙,一时竟抓不真切。肩胛处换药时带来的轻微刺痛拉回了他的思绪,他摇了摇头,许是伤口未愈,容易胡思乱想。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他便将这丝异样暂时压下,专注应对上前招呼的药堂伙计。
而宋知画,对此毫无所觉,她正怀揣着定下银针的喜悦和对未来的规划,步履轻快地融入镇街上的人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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