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莱郡,桃李港。
海风猎猎,吹拂着港内如林的桅杆。最大的那座船楼上,“桃李候”刘芒正与即将远行的水师都督三十二作别。
经过一个多月的紧张修整、补给和强化训练,新组建的东莱水师一万三千将士已初步熟悉了航海操典和海战基础,虽离精锐尚远,但已堪一用。
三十二一身劲装,面容黝黑而坚毅,他向刘芒郑重行礼:“主公,一切准备就绪,只待潮汐,便可扬帆!”
刘芒扶起他,目光投向浩瀚无垠的东方大海,眼神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期待与凝重。他从怀中取出一卷用油布仔细包裹的帛书,递给三十二。
帛书摊开,上面画的并非精确的海图,而是一些歪歪扭扭、形状奇特的植物图案,旁边标注着诸如“马铃薯”、“土豆”、“玉米”、“红薯”、“辣椒”等古怪名称,以及一些关于它们生长习性、果实特征的模糊描述。
图画之拙劣,描述之含糊,若在旁人看来,简直如同孩童涂鸦。
“三十二,此去西洋,山高水远,凶险莫测。商贾贸易,金银珠玉,虽可获利,然皆非根本。”
刘芒的声音低沉而严肃,他指着图上的“作物”,“我要你倾尽全力寻找的,是这些!这些看似不起眼的东西,其价值,远胜金山银山!若能寻得并带回种子,乃是利在千秋、活人无数的无上功德!足以让我华夏万民,再无饥馑之忧!”
三十二看着那抽象的图画,听着刘芒那近乎神话般的描述,心中虽觉不可思议,但刘芒话语中那股不容置疑的郑重和前所未有的严肃,让他深深震撼。他深知这位年轻主上行事往往出人意表,却总暗含深意。
他双手接过帛书,贴身藏好,沉声道:“末将谨记!纵使赴汤蹈火,踏遍重洋,亦必寻得此等祥瑞之物,以报主公差遣!”
“好!”刘芒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记住,活着回来!人和种子,比任何财宝都重要!我在此处,等你的好消息!”
“主公保重!末将去了!”三十二再次行礼,转身大步踏上跳板,号令声起,巨大的船帆缓缓升起,庞大的船队依次驶离港口,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渐行渐远。
送别了三十二,刘芒站在码头,久久凝视着海天相接之处,心潮澎湃。种子……希望……未来的根基,就在这片茫茫大海之外了。
数日后,东莱郡与北海国交界处,新四军大营。
刘芒将郡中政务通过加密的信道远程处理安排妥当后,便轻车简从,来到了太史慈屯驻的三万大军营地。
中军大帐内,刘芒指着悬挂的北海郡地图,向太史慈详细分析着当前的形势。
“子义将军,你看。”刘芒手指点着地图上的北海各县,“孔文举此人,学问是好的,名望是高的,可惜,绝非封疆之才!他尽起北海精锐八千随袁本初讨董,郡内防务形同虚设!如今北海各地,黄巾余孽蜂起,盗匪横行,各县城防全靠当地世家私兵维持,郡县官兵数量少的可怜,且缺乏统一调度,各自为战。”
别觉得刘芒说的夸张,历史上袁谭率军围攻北海,孔融在城破前夕仍“隐几读书,谈笑自若”。
或许很多人不理解,就是袁谭大军攻到了他家门口,郡兵只有几百人,他还在书房读书写字,还与人聊经史典籍,这就是他的谈笑自若。
这一行为被后世视为名士风范的极端表现,但实际暴露其军事无能,他未组织有效抵抗,最终导致家眷被俘,自身狼狈逃亡。
就说夸不夸张吧!后来孔融逃到许都,还跟曹操闹矛盾,曹操因此认为他“好空谈、难成大事”,最终以“不孝”等罪名诛杀孔融?
所以刘芒打算解救孔融,这种书呆子,好好在后面教书育人就行了,掌什么权??不是害人害己吗??
太史慈默默听着,他对北海的情况也有所耳闻,知道刘芒所言非虚。孔融疏于军政,重文轻武,确是事实。
刘芒图穷匕见,目光灼灼地看向太史慈:“如今北海防务空虚,民生凋敝,黄巾肆虐,正是我东莱义师挺身而出,吊民伐罪,解救北海百姓于水火的绝佳时机!我意,命你率本部三万精锐,以助北海清剿黄巾、稳定地方为名,迅速开进北海境内,控制各战略要地,尤其是郡县!务必在最短时间内,实际掌控北海郡!”
“什么?!”太史慈闻言,如遭雷击,猛地抬起头,虎目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极大的抵触情绪!“君候!您……您要末将出兵……夺取北海郡?这……这如何使得!”
他急声道:“孔文举乃朝廷正式册封的北海相,与我主玄德公同殿为臣,共讨国贼!我东莱与北海乃是友邻!岂可无故兴兵,侵夺他人州郡?此……此与造反何异?!传扬出去,玄德公之声誉必将毁于一旦!天下人将如何看我东莱?此事万万不可!请君候三思!”
太史慈的反应在刘芒意料之中,却又让他无比烦躁。这个时代的武将,尤其是像太史慈这样讲究“忠义”、遵循“规矩”的将领,脑子里那套“君臣大义”、“友邦之谊”的枷锁实在太重了!他们根本无法理解“乱世将至,实力为尊,地盘才是硬道理”的丛林法则。
在太史慈看来,此刻大家还是汉臣,是同盟,偷袭友军地盘是绝对的大逆不道。
刘芒有心解释,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很难说清楚。难道要告诉他,很快董卓就会烧了洛阳,皇帝会成为傀儡,诸侯会立刻撕破脸皮互相吞并?现在不动手,等袁绍、曹操他们缓过劲来,北海这块肥肉就轮不到你我了?这些“未来”的事情,根本无法作为说服此刻太史慈的理由。
看着太史慈那一脸“君候您是不是疯了”的表情,刘芒的耐心终于耗尽了。
他脸色一沉,语气变得强硬:“太史慈!此乃军令!是我大哥刘备临行前秘授于我,令我见机行事,拓展基业!你只需服从即可,何来这么多疑问!”
刘芒试图再次祭出“大哥密令”这块招牌。
然而,这一次,太史慈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领命。他目光复杂地看着刘芒,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东莱郡发生的一系列事件:
王焘的“突然反叛”与被杀,孙珅的“意外”身亡,赵氏的“同谋”被清洗……以及那个在郡守府内被刘芒操控的、病恹恹的“假王焘”……他早已确定,所谓的“刘备密令”,就是这位胆大包天、手段狠辣的“桃李候”假借名义行事。
让他去攻打北海?主公知道吗?还是刘芒自己的野心膨胀?
太史慈的沉默,彻底激怒了刘芒。他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这头猛将似乎开始脱离掌控了。
“哼!”刘芒猛地一拍案几,怒极反笑,“好!好你个太史慈!军令如山,你竟敢违抗?我看你是安逸日子过久了,忘了为将者的本分!”
他指着太史慈,厉声道:“既然你不敢去打北海,那就给我滚回桃李港去,负责训练新募水军!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踏出水寨半步!”
太史慈浑身一震,脸上露出屈辱和难以置信的神色。他没想到刘芒会如此直接地剥夺他的兵权,将他发配去训练新兵。
但他骨子里的骄傲和对刘备的忠诚,他依然认为需要制约刘芒的妄动,让他没有跪下求饶,而是挺直了腰板,沉声道:“末将……遵命!”
说罢,他深深看了刘芒一眼,转身大步走出中军帐,背影决绝而落寞。
看着太史慈离去,刘芒余怒未消,胸口剧烈起伏。迂腐!顽固不化! 他在心中大骂。
他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再次投向地图上的北海郡,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和决绝。
“传令!”他对帐外候命的亲卫喝道,“即刻起,由我亲自节制这三万新四军!各营主将,前来听令!目标——北海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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