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龙山约法三章》颁布次日。
几个旧梁山派系的头目围着火盆,摔碎了酒碗。
“今日封田,明日是不是就要分官了?凭什么一个烧火的能跟咱们平起平坐!”一个脸上带疤的头目冷笑,他曾是宋江帐下步军小校。
“就是!咱们跟着林教头,反的是招安,不是为了给灶台边的兵油子当下属!他牛二愣手上那杆铳,难道比咱们的朴刀还重?”
怨气混着酒气,在阴影里弥漫。这话很快就传到了林冲的案头。
他没有发怒,只是将那份密报放在烛火上,看着它慢慢卷曲,化为灰烬。
朱武在一旁静立,堂内只有木炭偶尔爆裂的轻响。
“人心不服。”林冲开口,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不在利少,而在‘凭什么’这三个字。”
朱武的指节在桌上轻轻敲击:“利,只能收买一时。要让所有人闭嘴,需立一个标杆。一个让所有人都能看得见,摸得着的标杆。”
他停下敲击的动作,看向林冲。
“一个出身最贱者,也能凭本事站上高台的标杆。”
林冲点头,目光投向窗外那片新兵营地的方向。
“那就让牛二愣,带新兵去打一场‘规矩之战’。”
话音刚落,一名传令兵匆匆入内,呈上一封带血的求援信。
“统帅!湘南九溪寨遣使求援!当地豪强周扒皮,勾结官府溃兵,封锁了所有粮道,寨中百姓已断炊半月!”
杜迁当即出列:“统帅,末将愿率五百铁骑,踏平那九溪寨!”
“不必。”林冲抬手,制止了他。
他环视堂内诸将,最后将目光定在角落里一个局促不安的身影上。
是牛二愣。
“牛二愣!”
“在!”牛二愣一个激灵,大步出列。
“命你率三百新训火铳手,即刻出征九溪寨。”
满堂皆静。
杜迁急了:“统帅!这三百新兵,大半连马都没骑过,如何对敌?”
林-冲当众宣布:“此战,不问出身,不问过往!凡斩首一级,记功!缴粮十石,记功!功劳可换田五亩,其家眷,可入新学堂!”
消息传出,山寨炸开了锅。
那些原先在背后讥讽“灶台边的手不配碰天雷”的老兵,一个个挤到校场,争着抢着要加入出征的队伍。
临行前夜,林冲亲自为牛二愣整理甲胄。
甲片冰冷,林冲的动作却很慢。
他压低了声线,只有两人能听见:“你们不是去杀人,是去告诉天下所有人,谁说草芥,不能掌刀?”
九溪寨,地势险峻。
两面绝壁夹着一道狭窄的隘口,是唯一的通道。豪强周扒皮的私兵在隘口上布满了滚木礌石,易守难攻。
牛二愣看着那险要的关隘,没有下令强攻。
他摊开一张粗糙的地图,上面是他用炭笔画下的标记。
“弟兄们,咱们的铳是死的,人是活的!”他指着地图两侧的悬崖,“把铳拆了,拆成零件!找山里的乡亲,背着咱们攀藤上去!”
夜色深沉,伸手不见五指。
三百新兵,在当地山民的带领下,背着沉重的火铳零件,手脚并用地攀上绝壁。
月上中天。
牛二愣在敌寨后方的山顶上,亲自将最后一枚铜簧装入铳身。
他没有半点犹豫,猛地一挥手。
“一组,点火!”
“二组,预备!”
“开火!”
毫无征兆,炒豆般的枪声在寂静的山谷里骤然炸响。
三排轮射,火舌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瞬间将隘口上的守军覆盖。
惨叫声,惊呼声,乱成一团。
牛二愣再次下令:“分出五十人,点燃火把,从两翼下山,只管喊杀,不许接敌!”
山谷中,火光四起,喊杀声震天。
隘口上的溃兵本就心惊胆战,此刻误以为二龙山主力来犯,彻底崩溃,丢下武器,仓皇逃窜。
他们遗下了整整八十余辆装满粮食的大车。
最令人惊奇的一幕发生在粮仓前。
一名曾是周家奴婢的女兵,此刻提着刀,一脚踹开豪强之子的房门。她红着眼,一刀柄将其砸晕,拖死狗一样拖到紧闭的粮仓大门前。
“开仓!放粮!”
她用刀尖抵着那豪强之子的脖子,吼声嘶哑。
粮仓大开,雪白的大米倾泻而出。周围的百姓先是死寂,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嚎,黑压压跪倒一片。
凯旋之日,林冲亲率诸将,出寨十里相迎。
他没有看那些缴获的兵器,也没有看那些俘虏。
他下令,将八十车粮米,尽数分发给沿途前来迎接的百姓,唯独留下一辆空车,推到了祭天台之下。
牛二愣浑身浴血,衣甲破损,被将士们扶上了那辆空车。
他手里没有拿刀,而是紧紧捧着一本被血浸透的《行战学堂笔记》。
林冲亲自走上高台,从朱武手中接过功劳簿,当着山寨两万人的面,高声宣读。
“牛二愣,率部绕后奇袭,破敌三百,自身伤亡不足二十,此为‘智取’之功!”
“缴获粮车八十辆,尽数分予灾民,秋毫无犯,此为‘仁义’之功!”
“活捉匪首之子,迫其开仓放粮,扬我二龙山威名,此为‘大功’!”
每一条宣读完毕,台下便是一阵雷动的欢呼。
林冲走下高台,从亲卫手中取过一枚崭新的,刻着名字的铁牌,亲手挂在了牛二愣的胸前。
他的话,传遍了整个山谷。
“从今往后,二龙山没有‘伙夫牛二’!”
“只有‘火铳营校尉,牛二愣’!”
台下万众静默,一息之后,爆发出建寨以来最狂热的喝彩!
“校尉牛二愣!”
“校尉牛二愣!”
周铮站在台侧,手抚刀柄,看着那站在高车之上,有些不知所措的牛二愣,看着台下那些新兵狂热崇拜的表情,他低声感叹。
“赏罚分明,令行禁止……这才是真正的军心。”
入夜。
林冲没有回帅帐,而是独自巡视新兵营地。
他看见,几十个新兵正围着一盏油灯,一个字一个字地苦读那本《火器实录簿》。
就连炊事班的几个老卒,也在角落里,借着灶火的光,磕磕巴巴地背诵着“硝三分,磺一成”的火药配比。
朱武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后,轻声道:“统帅,旧派系的头领们,今日无人闹事。”
林冲望着远处那星星点点的灯火,缓缓开口。
“他们不是服了我。”
“是看见了自己,也能变成的样子。”
话音未落。
咚!咚!咚!
北方,鹰眼司的哨塔方向,三声急促沉闷的战鼓声,划破夜空。
一道刺目的赤焰信号,冲天而起,将半边夜空染成血色。
辽军前锋已越檀州,直逼长城隘口!
林冲猛地转身,甲叶铿锵,大步流星地走向帅帐。
风卷起他身后的披风,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在夜风中飘散。
“该我们,教他们什么叫规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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