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二,东宫。
奉天殿那场要命的辩法,已经过了六天。
徐有贞,下了诏狱。
这消息是平地起的一声雷。
炸的整个京城官场屁都不敢放一个。
之前跟着起哄的,现在全把脑袋缩回去了。
生怕皇帝哪天想起来,把他们官服也给扒了,落个同样的下场。
朝堂之上,一片死寂。
但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安宁。
朱见济门儿清。
打死一条探路的蛇,洞里的蛇王只会更小心。
下一次再露头,咬出来的就是毒牙。
南宫里那位伯父,他磨的爪牙,就是一根扎在朱见济心头的毒刺。
“殿下,李泰今天送来第三份图纸了,说。。。说您要的那个农具的机括,他有眉目了。”
小禄子捧着图纸,轻手轻脚的走进后院。
一个偏僻的院子。
原来是放杂物的库房,现在挂上了格物院的牌子。
李泰的专属工坊。
叮叮当当!
敲打声没停过。
朱见济站在一个大炭炉前。
炉火熊熊。
郭勇带着几个东宫卫士,正赤膊抡着大锤,奋力的砸着一块烧红的铁料。
汗水顺着肌肉往下淌,砸在地上就是一个水印。
火星子乱窜。
“让他先别急着弄那个大家伙。”
朱见济头也没回的吩咐。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铁料在锤下变形,延展。
“告诉李泰,先把孤要的太子仪仗给捣鼓出来。”
郭勇停下大锤,抹了把黑汗,瓮声瓮气的问。
“殿下,咱们这是在打什么?不像刀,也不像枪。”
铁砧上,是一根已经初具雏形的铁刺。
三棱形。
没有开刃,只有三个锋利的棱角和一个尖头,屁股后面是个空心套管,用来接木杆。
“这就是仪仗。”
朱见济拿起一根刚淬火冷却的样品,递给郭勇。
“你试试它的厉害。”
郭勇接过这根不起眼的铁刺,走到院角的木人桩前。
桩子上,还披着一副从兵仗局库房找来的步兵铁甲。
他没用多大力气,手腕一抖,把铁刺往前猛的一送。
噗。
一声闷响。
铁刺干脆利落的穿透了铁甲,插进木桩里。
郭勇眼都直了,上去拔了两下,拔不出来。
他卯足了劲猛的一拽。
撕啦!
铁甲上的口子被扯成一个碗大的窟窿,木桩的创口更烂,里面的木屑都被三道棱刃搅碎了。
“这。。。”
郭勇抽了口凉气。
“殿下,那玩意也太毒了!这要是捅人身上,就算没捅到要害,光这伤口,神仙也救不活啊!比军里最好的破甲锥都好用!”
“这就是孤为东宫卫准备的仪仗。以后,你们人手一杆,前面是这个,后面是孤设计的强弩。”
朱见济说的很平淡。
在场的所有卫士却都热血沸腾。
太子亲卫,他们最懂这是什么意思。
是太子把命交给了他们!
朱见济把目光投向另一边。
李泰正带着几个工匠,围着一堆零件抓耳挠腮。
那个大号农具,手持连弩,研发卡住了。
“李泰。”
朱见济走了过去。
“殿下!您快来看!”
李泰看见朱见济,跟看到救星一样,指着一地零件就喊。
“您说的那个杠杆省力的机括,还有让箭匣自动落下的弹簧片,理儿都对,可。。。可这材料不行!咱们大明的钢,要么太脆,一使劲就断;要么太软,弯了就弹不回来!根本做不出您要的那种效果!”
时代的瓶颈。
理论再牛,材料学是垃圾,一切白搭。
朱见济蹲下,捻起一片断掉的钢片。
他想了想。
“孤记得,宫里有些西洋传教士进贡的自鸣钟,你把它们拆了,看看里面的发条。”
李泰一愣。
随即一拍大腿。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那玩意儿能自己响半天,里面的东西肯定有门道!我这就去!”
说完,人一阵风的跑了。
有了朱见济的点拨,李泰的进度飞快。
他从自鸣钟的发条上找到了窍门,弄懂了弹簧钢的奥秘。
虽然还造不出一样的,但通过反复淬火和调配碳的比例,总算搞出了一种能凑合用的替代品。
又过了三天。
格物院。
第一架手持连弩的样品,组装完成。
比军弩小巧太多。
通体是金属的冷光,弩臂是复合材料,最核心的机匣部分结构复杂,透着一股子杀戮的美感。
“成功了!殿下!成功了!”
李泰抱着那弩,眼眶通红,手指都在发抖,宝贝的不得了。
郭勇一把抢过去,在手里掂了掂,眼睛放光。
“好家伙!比神机营的蹶张弩轻便多了!让俺试试威力!”
他熟练的端起弩,对准院角的靶子。
靶子是三层铁甲叠起来的。
扣动扳机。
没有弓弦的巨响,只有一声沉闷短促的噗!
没等众人看清。
郭勇飞快的扳动杠杆上弦,又是噗的一声!
噗!噗!噗!噗!
扳机声和机括上弦声连成一片,在这小院里,奏出一曲死亡的乐章。
眨眼的工夫,弩匣里十支短矢全射光了!
众人再去看靶子,全傻了。
三层铁甲,被打成了筛子!
十支短矢死死的钉在后面的墙上,尾羽还在嗡嗡的抖。
“我的老天爷。。。”
一个卫士抖着声音说。
“这。。。这是弩?这是阎王帖啊!一眨眼十条命没了!”
郭勇激动得满脸涨红,他摸着弩身,一遍又一遍,比摸女人的皮肤还上心。
“殿下,此等神器,若能装备我东宫卫。。。不!若能装备我大明全军!什么瓦剌!什么鞑靼!来多少死多少!”
众人正沉浸在狂喜和震撼里,一个声音在院外响起。
“里面是什么人!刚刚是何声响?”
院门被推开。
几个穿飞鱼服,挎绣春刀的锦衣卫走了进来。
为首那人眼神很尖,一眼就看到郭勇手里的连弩和被打成筛子的靶子,脸色当场就变了。
李泰和工匠们吓得腿都软了,脸都白了。
大明律写的清清楚楚。
私藏铠甲一副或弩三张,流放两千里。
私造火器军械,绞刑!
这是谋逆大罪!
工坊里的空气瞬间冻住。
郭勇下意识的把连弩藏到身后,和其他卫士一起,挡在朱见济身前。
手,按在了刀柄上。
“放肆!”
为首的锦衣卫校尉厉声喝道。
“太子殿下在此,尔等意欲何为?!”
他嘴上呵斥,眼睛却死死的盯着那把弩,全是戒备和怀疑。
他向朱见济行了一礼,公事公办的说。
“启禀殿下,卑职等奉命巡查宫禁,方才听闻此处声响有异,特来查看。不知。。。殿下在此处演练何物?”
“演练?”
朱见济从郭勇身后慢悠悠的走出来,小脸上一点不慌。
他捡起一支射进墙的短矢,拿到锦衣卫面前。
“孤不是在演练,只是在给父皇准备一件防身的玩具罢了。”
“玩具?”
那校尉一脸的不信。
能射穿三层铁甲的玩具?
朱见济笑了笑,没解释。
这事瞒不住,他也没想瞒。
搞出这么大动静,就是要把事情捅到他爹面前!
果然,不到一炷香。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景泰帝朱祁钰,竟然在一帮太监和禁军的簇拥下,亲自赶到了!
“济儿!你在这里搞什么名堂?!”
朱祁钰一进院子,看到这乱糟糟的场面和紧张的气氛,脸一下就沉了。
“父皇!”
朱见济跟才看见朱祁钰似的,脸上全是惊喜,跑过去拉住他的龙袍。
“父皇您来得正好!快来看儿臣为您准备的宝贝!”
他献宝似的拉着朱祁钰走到连弩前,亲自演示怎么上弦,怎么装箭匣。
朱祁钰看着这造型怪异的杀器,又看看远处那堆废铁靶子,心里的惊疑到了顶点。
“父皇。”
朱见济仰起脸,眼神清澈。
“上次奉天殿遇刺,儿臣想起来就后怕。儿臣就在想,要是刺客冲到父皇跟前,怎么办?”
“所以,儿臣便让李泰造了这么个东西。它小巧轻便,父皇可以随时放在龙椅边上。再有宵小作乱,父皇不用喊卫士,只要对准乱臣贼子,轻轻一按。。。”
朱见济一边说,一边拿起连弩,对准院墙。
“它就能在瞬息之间,将十支破甲利箭射出去,保父皇万全!”
“此物,非为攻伐,乃为护驾!”
“此物,不是兵器,是儿臣的一片孝心!”
这番话说的,在场的人都动容了。
朱祁钰愣住了。
他看着儿子那双全是依赖和关切的眼睛,再看看这把威力骇人的“玩具”,心里的火气和猜忌,一下就被冲散了。
他想起病床前,儿子是怎么给自己尝药的。
他想起奉天殿上,儿子是怎么站出来替自己解围的。
他想起不久前,刺客扑来时,儿子是怎么用小小的身子挡在自己前面的。。。
他的儿子,是真的在用尽一切办法,保护他这个爹啊!
“好。。。好一个护驾的玩具!”
朱祁钰的眼眶有点热,他接过那沉甸甸的连弩,声音都哑了。
“朕的济儿,当真是长大了。。。你有心了!”
他转过头,对着那锦衣卫校尉,皇帝的威严尽显。
“太子为朕分忧,钻研器物,此乃大孝之举!此地,列为宫中禁地,任何人不得擅入!格物院所需一切人力物力,宫中各署衙,皆要一体配合,不得有误!”
“卑职。。。遵旨!”
那校尉冷汗直流,连忙跪下。
一场私造兵器的泼天大祸,就这么被朱见济轻描淡写的化解了。
甚至还给自己的秘密兵工厂,拿到了皇帝亲批的最高指示。
朱祁钰爱不释手的摸着连弩,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济儿,此物。。。还有改进的余地吗?”
“当然有!”
朱见济的眼睛亮的吓人。
“父皇,这只是开始。儿臣的图纸上,还有一种更大更强的农具,它一次可以犁开上百人的军阵!还有一种能在水上炸开花的大炮仗。。。”
夕阳下,父子俩头挨着头,对着一堆图纸兴奋的讨论。
那样子,跟分享世上最有趣的秘密没什么两样。
朱见济手里握着连弩,目光越过宫墙,望向西北方南宫的位置。
伯父,你的刀磨得很快。
但我的枪,也出炉了。
就让我们瞧瞧。
到底是你在暗处的刀更利。
还是我摆在明面上的枪。。。更长,更硬。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侠客书屋(m.xiakeshuwu.com)医武双绝:我,朱见济,逆转大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