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平这一“昏”，就直接“昏”到了月上柳梢头。
他是被饿醒的。
肚子里像是揣了只磨爪子的猫，一阵紧过一阵地抽搐。
喉咙干得冒火，比之前刚醒来时更甚。
他缓缓睁开眼，屋子里只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光线摇曳，将家具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虫鸣。
老嬷嬷和周老夫人都不在，想来都去休息了。
他尝试动了动手指，依旧软弱无力，但至少意识是完全清醒的。
脑海中那个冰冷的系统界面依旧悬浮着，【当前情绪点：10】的字样清晰无比，证明之前的一切并非幻觉。
真的穿越了，还带了个看起来挺靠谱的“外挂”。
只是这外挂的启动资金，未免少了点。
10点，够干嘛？
连最便宜的语言精通都买不起，更别提那能改善体质的《基础养生诀》了。
当务之急，是弄到吃的喝的，然后，想办法搞“钱”——情绪点。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发出一点细微的嘶哑声。
几乎是立刻，床边一个黑影动了一下。
范平这才注意到，范闲竟然没走，就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床边，手肘撑在床沿，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听到动静，他猛地惊醒，抬起头，眼神里还带着一丝睡意，但瞬间就转为清醒和关切。
“小平？你醒了？”
他凑近了些，借着昏暗的灯光打量范平的脸色：“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看着他眼中毫不作伪的担忧，范平心里难得地泛起一丝愧疚。
刚来就“毒舌”这么个真心关心自己的哥哥，是不是有点不地道？
但这丝愧疚很快就被生存的紧迫感压了下去。
兄弟，对不住了，哥也是为了活下去。以后等你遇到麻烦了，哥肯定帮你！
“水……”范平哑着嗓子，挤出一个字。
“哦，对，水！”
范闲恍然，立刻起身走到桌边，倒了一碗温水，又小心地扶起范平的上半身，将碗沿凑到他嘴边。
清凉的水流入喉咙，极大地缓解了干渴的灼烧感。
范平小口小口地喝着，感觉这具身体都轻盈了几分。
一碗水下肚，他恢复了些力气，脑子也开始活络起来。
目标：获取情绪点。
目标人物：范闲。
方式：毒舌。
他靠在范闲的手臂上，微微喘了口气，然后抬起眼，看着范闲近在咫尺的、带着倦意的脸，用一种虚弱的、带着点疑惑的语气开口：
“哥……你守在这儿……是怕我死了……没人给你试药了么？”
范闲：“……”
他扶着范平的手僵了一下。
【叮！来自范闲的负面情绪+8！】
范平心中暗爽，有效！
看来这种带着点“委屈”和“质疑”的毒舌，效果更好！
范闲的脸色黑了一下，但看着弟弟那苍白的小脸和纯净（伪装）的眼神，实在是发不出火来。
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忍耐，克制，弟弟一定是生病了，才这样的！
以前那个乖巧的弟弟绝对不会这样的！
他努力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只是这笑容怎么看都有点扭曲：“胡说八道！我是你哥，怎么会让你试药？我是担心你！”
说着，他轻轻将范平放回枕头上，转身又去端那碗一直温着的药：“来，先把药喝了，喝了药才能好。”
看着那碗黑乎乎、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药汁再次逼近，范平的胃又开始抗议了。
记忆里的味道让他本能地抗拒。
不行，不能再直接拒绝，得换个策略。
他皱了皱小鼻子，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小声嘟囔：“这药……闻着比奶奶腌的咸菜缸子还冲……哥，你确定……这玩意儿能喝？不会是哪个江湖骗子……给你开的方子吧？”
范闲端药的手，再次僵住。
咸菜缸子？
江湖骗子？
他堂堂……（差点把前世身份秃噜出来）他范闲亲自看着煎的药，费介老师留下的方子，到了这小子嘴里，就成了咸菜缸子和骗子货？
【叮！来自范闲的负面情绪+10！】
余额变成28点了！
范平心里乐开了花，距离《基础养生诀》又近了一步！
范闲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觉得自己两辈子加起来的好涵养，正在被这个病恹恹的弟弟按在地上摩擦。
“小平！”
他的语气忍不住加重了些。
“这是费介老师留下的方子，对你的身体有好处！良药苦口！”
“哦……”
范平拖长了尾音，一副“我懂了但我不认同”的表情，然后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原来……费介老师的品味……这么独特啊……”
范闲：“！！！”
他感觉自己的血压有点升高。
【叮！来自范闲的负面情绪+12！】
余额40点了！
范平强忍着才没笑出来。
“你……”范闲指着范平，你了半天，愣是没憋出下文。
他能说什么？
跟一个病人争论他老师的品味问题？
他最终颓然地放下手，把药碗往床边小几上重重一放，发出“哐当”一声响。
“药我放这儿了，你爱喝不喝！”
他没好气地说完，气呼呼地转身坐回凳子上，背对着范平，肩膀微微起伏。
显然是气得不轻。
范平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那点愧疚感又冒了出来。
好像……是有点过分了？
但他很快又坚定了信念。
不行，妇人之仁要不得！
这才哪儿到哪儿？
为了50点，为了能下地走路，这哥哥，还得继续“坑”！
不过，也不能把人真惹毛了，得把握好度。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只有油灯灯芯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过了一会儿，范平看着那碗依旧冒着热气的药，舔了舔嘴唇。
虽然难喝，但记忆告诉他，这药确实有效，原主能吊着命，全靠它。
而且，人是铁饭是钢，不喝药，这身体怕是真撑不住。
他挣扎着，用微弱的力气伸出手，一点点挪向那碗药。
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像是怕被烫到，又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
范闲虽然背对着他，但耳朵一直竖着，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忍不住偷偷回头瞥了一眼。
正好看到范平那只瘦小白皙、几乎皮包骨头的手，颤巍巍地伸向药碗，小脸上满是“视死如归”的悲壮表情。
不知怎的，范闲心里的那点火气，瞬间就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酸涩和无奈。
他终究只是个孩子，还是个病得快死的孩子。
自己跟他较什么真呢？
他叹了口气，站起身，重新走到床边，语气已经缓和下来：“还是我来喂你吧，小心烫。”
他端起药碗，再次舀起一勺，仔细吹凉，递到范平嘴边。
这一次，范平没有再“毒舌”。
他看了看范闲，又看了看那勺药，像是终于认命了一般，闭上眼睛，张开嘴，乖乖地把药喝了进去。
苦涩的味道瞬间在口腔里炸开，让他整张小脸都皱成了一团，身体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
范闲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更不是滋味。
他默默喂着药，不再说话。
一碗药终于喝完，范平觉得自己半条命都快苦没了。
范闲拿出准备好的蜜饯，塞了一颗到他嘴里。
甜味驱散了些许苦涩，范平缓过劲来，看着范闲收拾药碗的背影，忽然低声说了一句：
“哥……谢谢。”
这一声谢谢，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与之前“毒舌”时截然不同的真诚。
范闲收拾的动作一顿，心里那点残留的芥蒂，在这一刻彻底烟消云散。
他转过身，揉了揉范平柔软的头发，笑了笑：“傻小子，跟哥还客气什么。快睡吧，我守着你。”
【叮！来自范闲的正面情绪+5！】
嗯？正面情绪也收？
范平愣了一下，看着系统界面跳出的提示，余额变成了45点。
所以，不只是负面情绪，正面情绪也能收集？
只是这点数……好像比负面情绪少点？
他看着范闲脸上那重新变得温和甚至带着点“我家弟弟终于懂事了”的欣慰笑容，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这系统，好像不只是让他当个纯粹的“毒舌”啊。
或许……当个“阴阳大师”，效果会更好？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嘴里残留的蜜饯甜味和药味的交织，心中对未来的规划，渐渐清晰了起来。
装弱，毒舌，收集情绪，兑换功法，变强，然后……在这个危险的世界里，好好地“苟”下去。
只是，他这个哥哥，看起来精明，其实在某些方面，还挺好忽悠的嘛。
范平的嘴角，在范闲看不到的角度，勾起了一抹极淡的、与他病弱外表截然不符的狡黠弧度。
这开局，似乎……也没那么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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