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穿透时空裂缝的战书,榨干了陈十三骨髓里最后一丝暴戾。
血色雷音在天际碾过,最终归于虚无。
世界死寂。
只有风。
风刮过他身上那些深可见骨的伤槽,像撒了一把粗盐。
支撑他手撕神明、踏碎时空的癫狂杀意,正如退潮般从四肢百骸抽离。
随即反扑上来的,是足以压垮山脊的疲惫。
陈十三悬在万米高空,像个被抽了魂的破布偶。
他垂着眼皮,往下看。
京城没了。
朱雀大街、金顶皇城、万家灯火……全成了冒着黑烟的焦土废墟。
赢了?
大概是赢了。
心里却空得发慌,没半点喜悦。
他从来不想当什么救世主,只想守着那个唠叨的老娘、那些憨傻的兄弟、还有那几个让人头疼的婆娘。
这仗打完了。
真他娘的累。
陈十三扯了扯僵硬的面皮,身形一晃,从云端坠落。
没有气浪,没有轰鸣。
他像一片枯叶,轻飘飘落在皇城最大的那片废墟上。
碎石瓦砾间,趴着一道白发身影。
生机断绝,如风中残烛。
凤溪瑶。
陈十三空洞的眼瞳骤然紧缩。
一步跨出,他跪倒在母亲身旁。
这个平日里动不动就要拧他耳朵、嫌他这嫌他那的女人,此刻发如枯草,皮肤干瘪得像老树皮。
最刺眼的,是她胸口那个透明窟窿。
伤口边缘的血肉被神力腐蚀得焦黑,心脏几乎停摆。
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了陈十三的心脏,狠狠一捏。
疼得他窒息。
他伸出手,想碰碰母亲的脸,又怕手上未散的杀孽惊扰了她最后的安宁。
最终,那只沾满神血的手,悬在了凤溪瑶额头三寸处。
没有废话。
生命本源倾泻而出。
这是他从十尊神魔尸骸里硬生生榨出来的,每一丝都带着足以让凡人疯魔的神性。
陈十三额角暴起青筋,冷汗混着血水往下淌。
他在用自己的神魂做筛子。
哪怕识海被反噬剧痛如裂,他也不敢让半点神魔的疯狂意志渗入母亲体内。
枯木逢春。
凤溪瑶那头枯败的白发,从发根开始转黑,唯独发梢留了一抹洗不掉的灰白——那是逆天改命的代价。
胸口恐怖的贯穿伤肉芽疯长,焦黑剥落,新肌重生。
几息之间,垂死的老妇人,重回三十许的风华绝代。
“嗯……”
凤溪瑶睫毛颤动,睁开眼。
没有迷茫,清明得吓人。
看见满身血污的陈十三,她没哭,也没去抱他。
她猛地坐起,一把扣住陈十三的手腕,指尖死死抵着脉门,像个查岗的老大夫,一点点顺着经脉摸索。
直到确认那颗心脏还在有力搏动。
凤溪瑶紧绷的脊背,垮了下去。
“臭小子……”
她松开手,脱力地靠在碎石堆上,语气平静得让人心惊肉跳。
“下次再来人,要是打不过……”
她抬头,那双恢复神采的凤眸里,闪过一丝令人心悸的狠色。
“就把老娘炼成尸傀。”
“起码能帮你挡一刀,不用像个废物一样躺在这看你拼命。”
陈十三僵住。
嘴唇动了动,最后把脸埋进阴影里,闷闷应了一声。
“知道了,娘。”
安顿好母亲,陈十三起身。
目光投向不远处那个百丈深坑。
刑骸一脚踩出的杰作。
陈十三出现在坑边,手指对着压实的地脉轻轻一勾。
泥土翻涌,巨石崩飞。
地底深处,露出了几乎被碾成肉泥的石敢当。
守墓人长老全身骨头碎成了渣,只剩一口气吊着。
陈十三面无表情,指尖弹出一抹暗金流光。
战争之神刑骸的本源。
流光没入石敢当体内。
咔吧!咔吧!
令人牙酸的骨骼爆鸣声在深坑炸响。
碎骨不仅接上了,还在战争本源的淬炼下,重铸成一副泛着暗金光泽的神骨。
“咳!”
石敢当喷出一口淤血,猛地睁眼。
下意识挥臂。
轰!
空气被打出一圈肉眼可见的波纹,面前一块磨盘大的巨石没等拳头碰到,直接被拳风震成了粉末。
石敢当愣住。
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的手,感受着体内那股要把身体撑爆的力量。
“这……这他娘的是什么鬼?!”
他抬头,看怪物一样看着陈十三,声带都在颤:“小子,你给老子喂了什么?这劲头……老子感觉能一拳捶死以前十个自己!”
陈十三看着老头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嘴角扯出一丝极淡的弧度。
“没什么,战争之神的本源。”
语气平淡,像是在说刚才随手扔了根骨头喂狗。
“给你当个下酒菜。”
“行了,别在那发呆,以后换你罩着老子我。”
处理完这两个,陈十三才敢抬头。
看向皇城最高处,那片最后的净土。
四道摇摇欲坠的倩影,互相搀扶,死死盯着他。
陈十三那颗在杀戮中冰封的心,瞬间化成了一摊水。
他踩着废墟,一步步走上去。
赵凛月、林薇、夜玲珑、笙月。
四个女人狼狈不堪,衣衫染血,但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他身上。
陈十三走到她们面前。
没有拥抱,没有温存。
迎接他的,是意料之外的修罗场。
赵凛月站在最前。
哪怕凤袍染血,发髻散乱,依旧维持着大周女帝的威仪。
她一把推开想要上前的陈十三,那双凤眸里全是红血丝。
“别碰朕!”
嗓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独断。
“朕是大周天子,你是朕的皇夫!这衣服破了……”
赵凛月的手指在发抖,却死死攥着他破碎的衣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硬是没掉下来。
“朕来缝!轮不到旁人插手!”
旁边传来一声冷笑。
夜玲珑脸色惨白如纸,那股魔女的妖媚劲儿却半分没减。
她没去抢着缝衣服,而是直接上手,像挑牲口一样,上上下下捏了一遍陈十三的胳膊腿。
确认零件齐全,她才恶狠狠瞪过来。
“缝什么缝?也不嫌脏!”
媚眼如丝,嘴里吐着刀子:“陈十三,你要是敢把自己弄残了,老娘转身就去找十个野男人,在你坟头跳舞!”
陈十三苦笑,刚想说话。
一双冰凉的小手,默默握住了他还在颤抖的右手。
林薇。
她一声不吭,只是掉眼泪,把自己体内仅剩的一丝温和真气,不要命地往他枯竭的经脉里渡。
无声,却最扎心。
至于笙月……
这位南疆圣女直接把脑袋撞进他怀里,小手死死掐着他腰间软肉,一边哭一边拧,像是要把刚才所有的惊恐都发泄在这块肉上。
被四个女人围着,鼻尖全是混合着血腥与馨香的味道。
陈十三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整个人彻底松弛下来。
“还是……”
他闭上眼,任由她们吵闹,轻声呢喃。
“家里的味道好闻。”
片刻的“折磨”后,陈十三拍了拍四女的后背,示意稍安勿躁。
身形一闪,落在皇城边缘那座孤零零的观星台上。
台上风大。
白忘机保持着仰望苍穹的姿势。
眼眶里空荡荡的,只剩两个干涸的血窟窿。
为了开天眼锁住镜月真身,这位只想偷懒睡觉的国师,祭了自己的招子。
听到脚步声,白忘机没回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释然。
“回来了?”
“回来了。”
陈十三看着那双空洞的眼眶,指尖凝起一团血肉再造的本源。
“别动,我帮你把眼……”
“不用。”
白忘机抬手拦住。
他转身,虽然没眼珠,陈十三却觉得被看了个通透,甚至有一种被更高维度生物审视的错觉。
“肉眼看世界,太累,太脏。”
白忘机指了指眉心,语气轻松,甚至带着几分凡尔赛的意味。
“瞎了反而清净。”
“况且,祭了这双招子,我的心眼开了。”
“我现在看到的规则……”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原来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拆开了看,也不过是几条打结的烂绳子罢了。”
“既然你回来了,天就塌不下来。”
他伸了个懒腰,恢复了往日那副没睡醒的死样。
“我也终于能安心退休,去武道院当个教书先生了。”
陈十三沉默片刻,散去指尖光芒。
对着这位以凡人之躯算计神明的瞎子,深深一揖。
“先生大义。”
离开观星台,陈十三来到皇城广场。
那块巨大的武道真意碑矗立在废墟中央,碑身布满裂痕——那是承载千万百姓愿力后的伤疤。
陈十三伸手,按在石碑上。
“借了你们的力量。”
“现在,连本带利还给你们。”
嗡!
体内早已与人道气运融合的【人皇道种】猛然震颤。
剩余的所有神性本源,连同他在杀戮中领悟的规则之力,化作金色洪流,粗暴地灌入石碑。
轰!
黯淡的石碑瞬间爆发出刺目金光。
光芒如涟漪扩散,扫过京城,扫过大周每一寸疆土。
废墟中,伤者伤口飞速愈合。
卡在瓶颈多年的武者,只觉体内桎梏崩碎,境界势如破竹。
但这光芒里,不仅仅是治愈,更夹杂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匪气。
那是陈十三的道。
以后的大周子民,不仅身体好了,每个人骨子里都多了一股子“狠劲”。
路过的狗都要挨两巴掌那种。
做完这一切,陈十三收手。
看着这片在金光中重生的废土。
天亮了。
阳光撕开云层,烫在他脸上。
陈十三却没有笑。
他下意识捂住胸口,那里,心脏跳得有些快,像是某种预警。
抬头。
黑白分明的眸子再次变得深邃如渊。
透过看似平静的蓝天,他仿佛看到一双古老而贪婪的眼睛,正趴在虚空尽头,冷冷窥视着这个世界。
“天亮了……”
陈十三低声呢喃,声音里没有喜悦,只有野狗护食般的凶狠。
“但真正的黑夜,才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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