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土边缘的空气仍在微微扭曲,弥漫着能量过载后的臭氧味与更深层、更难以言喻的“存在焦糊”的气息。清扫工作仍在继续,但节奏明显放缓,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压抑。黑暗精灵们沉默地收敛着同袍的残骸,动作僵硬,刻意远离那片被光爆净化过的、至今仍散发着微弱圣洁光晕的死亡区域。
就在这片死寂与忙碌交织的边缘地带,一个身影正以一种近乎亵渎的从容姿态,漫步于死亡与废墟之间。
**戈尔**。
他穿着一身看不出原色的破烂皮甲,虬结的肌肉上布满了新旧交叠的伤疤,仿佛一份记录着无数战斗的残酷地图。乱发如枯草,遮不住那双闪烁着奇异兴奋光芒的眼睛——那是一种哲学家发现新定理般的狂喜,混合着苦行僧承受痛楚时的迷醉。
他蹲下身,毫不在意地用手指抹起一摊半凝固的、混合了泥泞和暗精灵血液的污物,放到鼻尖深深一嗅。
“啊…恐惧的酸涩,绝望的苦涩…”他喃喃自语,舌尖甚至微微探出,尝了尝那味道,脸上露出极度满足的神情,“如此鲜明…如此…真实!”
他站起身,走向那片光爆的核心区。越靠近,空气中所弥漫的“感觉”就越发复杂强烈。残留的光明能量灼烧着他的皮肤,带来针扎般的刺痛,他却张开双臂,仿佛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发出一声舒畅的叹息。
“还有这个…纯粹的、无差别的‘净化’之痛…源自善意?还是本能?竟能带来如此彻底的‘虚无’…”他停在焦土的边缘,目光灼灼地盯着那片玻璃化的地面,“美妙…太美妙了!”
他甚至试图将一只脚踩上去,靴底立刻发出“嗤嗤”的声响,冒起青烟。钻心的疼痛传来,他却哈哈大笑起来。
“喂!你!不能再靠近了!那里的能量辐射还没完全消散!”一个声音从他后方传来。是两名奉命在边缘警戒的人类士兵,他们看着戈尔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不解。他们接到的命令是“监控这个怪人,但不要干涉,除非他试图进入核心区”。
戈尔回过头,咧开一个堪称狰狞的笑容:“消散?不,不,孩子。它们没有消散,它们只是…沉淀了下来。融入了这片土地,融入了空气,成为了历史的一部分。而我们,正在呼吸历史,感受历史!”他用力捶了捶自己的胸膛,发出沉闷的响声,“唯有透过这具会受伤、会痛苦的躯壳,才能真切地品味到它们!这才是存在的证明!”
士兵们面面相觑,不敢接话。他们觉得这个人要么是疯了,要么就是某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恐怖存在。
戈尔不再理会他们,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时而俯身触摸地面上深刻的爪痕——那是尼德霍格龙威实质化压迫的痕迹,感受其中蕴含的、近乎蛮横的古老力量;时而仰头闭目,仿佛在倾听风中冤魂的哭泣和溃兵绝望的呐喊。
“力量…痛苦…毁灭…恐惧…”他如数家珍般地低语着,像个在丰收果园里流连忘返的果农,“如此多的答案,以问题的形式呈现…而追寻答案的过程本身,就是最大的痛苦,也是最大的愉悦…”
他的“窥探”并非为了情报,也不是为了威胁。他更像一个极端的美食品鉴家,来到一场由死亡、力量和痛苦烹制的饕餮盛宴现场,贪婪地品尝着每一道“佳肴”的独特风味。
Nova的监控网络捕捉到了他的一切异常行为。数据流无声地汇入指挥中枢。
“观察目标-戈尔,能量波动与情绪呈现高度正相关。其行为模式符合‘通过感知外界极端情绪与能量波动来满足某种内在需求或进行哲学思辨’的特征。威胁等级评估:中(因其力量不可控且意图难以预测)。建议:维持观察,暂不接触。”
魔王的目光在关于戈尔的数据上停留了零点几秒。“同意。资源向优先级更高的项目倾斜。”他的注意力早已转向内部整合与防御升级的规划。戈尔,只是一个有趣的外围变量。
与此同时,在要塞地下深处的某间隔离审讯室内,另一场“窥探”正在以更符合常规的方式进行。
兰德尔·里弗坐在冰冷的金属椅子上,双手被特制的镣铐固定在桌面上。房间四周光滑无缝,只有天花板一角嵌着一个不起眼的黑色透镜,散发着微弱的红芒。
他已经在这里坐了不知道多久。没有审讯官,没有刑具,只有令人发疯的寂静和无处不在的被监视感。这种心理压力比他经历过的任何严刑拷打都更难熬。他试图大喊,试图解释,但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终于,就在他几乎要崩溃的时候,一个冰冷、平滑的女性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是Nova。
“姓名。”
“兰德尔·里弗!大家都叫我‘锈剑’!”他赶紧回答,语速飞快。
“身份。”
“佣兵!以前是冒险者!在‘黑狼’佣兵团混口饭吃…”
“目的。”
“投诚!我们是来投诚的!真的!我们受不了教会那帮混蛋了!魔王大人威武!我们想跟着大人混!”他几乎是抢着回答,极力表露忠心。
沉默再次降临。兰德尔的心沉了下去,他觉得对方根本不信。
几分钟后,声音再次响起:“你携带的圣徽,来源。”
兰德尔精神一振,终于问到关键了!“捡来的!在战场上捡的!就在那条干河床底下!我看它亮晶晶的好像值点钱就…”他习惯性地想编故事,但马上意识到不对,赶紧改口,“不不不!我是说,我知道这是好东西!特意捡来献给魔王大人的!这是我们的投名状!”
“描述你感知到的‘圣徽’。”
兰德尔愣了一下,仔细回想:“就…摸着挺暖和,让人心里挺踏实…呃,好像没那么害怕了…对了!我们逃跑的时候,好像附近的魔物都不太靠近我们?不知道是不是它的功劳…”他把自己最真实的感受说了出来,不敢再隐瞒。
又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他甚至能听到自己汗水滴落桌面的声音。
突然,固定他手腕的镣铐“咔哒”一声打开了。桌上的金属面板滑开,升起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块高能量的压缩口粮和一杯清水。
“食用。休息。” Nova的声音命令道,随即消失。
兰德尔愣住了,看着食物和水,一时不知所措。这就完了?不审了?不打也不杀?还给吃的?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口粮,咬了一口,是真的食物。他狼吞虎咽起来,脑子却在飞速转动。他明白,第一轮“审讯”可能只是某种测试,对方显然有更高级的手段(比如测谎魔法或技术)确认了他的部分说辞。他现在还活着,还有价值。
但他也清楚,自己的小命完全捏在对方手里。那个看不见的“审讯官”比任何凶神恶煞的狱卒都可怕。
在指挥中枢,魔王正看着屏幕上并排的两个画面:一个是仍在战场上发疯般感悟“存在”的戈尔,另一个是正在隔离室里忐忑不安啃着口粮的兰德尔。
“目标戈尔,定义为‘外部观察变量’。建立独立档案,持续低优先级监控。”
“目标兰德尔·里弗,评估价值:中低。其提供的情报具有时效性,需尽快验证。其本人生存欲望强烈,适应性强,具备一定底层生存智慧。建议:纳入外围情报网络试用观察。”
“指令确认。” Nova回应,“已安排对其提供的教会边境哨所信息进行交叉验证。验证通过后,将对其发布第一阶段试探性任务。”
魔王的处理方式冷酷而高效。戈尔是值得观察的“自然现象”,而兰德尔则是一件可能有用的“工具”。他们的个人命运和情感,在魔王宏观的棋盘上,无足轻重。
战场边缘,戈尔似乎终于满足了他此次的“汲取”。他最后深深望了一眼那座矗立的黑色要塞,仿佛要将其散发出的所有“痛苦”与“力量”的韵味深深烙印在灵魂深处。
“答案…不在这里,又在哪里…”他喃喃着一句自相矛盾的哲语,满足地叹了口气,转身步履轻松地消失在密林深处,继续他永无止境的追寻。
而隔离室内,兰德尔吃完最后一口口粮,舔了舔手指,靠在冰冷的椅背上,闭上眼睛。虽然前途未卜,但至少,他活过了第一关。他的赌博,似乎赌对了第一步。
只是他还不知道,从他踏入这座要塞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一个自由的佣兵,而成了庞大数据流中一个微小的、被持续观察和评估的变量。
窥探与被窥探,在这片战争的余烬中,悄然构成了新的维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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