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紫色的虚空之火如同来自深渊的流星，精准地坠落在那些失去操作手的投石机上。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物质被强行从世界上“擦除”的湮灭声。木头和金属在寂静中扭曲、分解、化为细碎的灰烬飘散。阿什莎·尼德霍格悬浮在半空，人形态的她指尖跳跃着残余的虚空能量，脸上带着一丝无聊的满足，仿佛只是随手清理了几件碍眼的垃圾。
这诡异而恐怖的毁灭景象，成了压垮“净焰十字军”士气的最后一根稻草。龙威的震慑尚未完全消退，牧师接连无声死亡，远程器械被未知力量瞬间抹除，侧翼又遭到兽人疯狂的亡命反扑——这支狂热的军队终于出现了溃散的迹象。
“稳住！为了吾主之光！”一名骑士队长声嘶力竭地呼喊，试图重整阵型，但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
艾丽西亚·刃歌敏锐地抓住了战机。“弩手！覆盖射击，压制左翼！莉兰德拉，干扰他们的指挥节点！”她的声音通过通讯器清晰传入每个作战单位。
人类弩手从制高点倾泻下密集的箭矢，虽然大多被盾牌挡住，却有效地迟滞了敌人试图组织的反击。阴影中，莉兰德拉和她的刺客们如同鬼魅，每一次短暂的现身都伴随着一名军官或旗手的倒下，让教会的指挥体系更加混乱。
兽人酋长格拉克·碎岩浑身浴血，黑曜石战锤每一次挥舞都带起一片血雨。他看到了生机，战斗得更加狂野，带领着残余的部落战士像一把尖刀，硬生生在教会的包围圈上撕开了一个口子。
然而，胜利的代价从未缺席。一名人类士兵为了掩护同伴后撤，被圣焰长枪贯穿，惨叫着化为焦炭。一个黑暗精灵刺客在刺杀一名高阶牧师时，被临死反扑的圣光灼伤，动作慢了一瞬，随即被周围的长矛刺穿。哥布林工兵布置的陷阱炸翻了几名追兵，但也有一名哥布林因为撤退不及，被流矢射中大腿，发出凄厉的哀嚎。
战斗从有序的干预演变成惨烈的混战和撤离。每一步后撤都沾满了鲜血。
就在这混乱的顶点，戈尔的身影再次出现。他慢悠悠地穿过一片尸骸狼藉之地，身上又添了几道新伤，鲜血顺着破损的皮甲滴落，但他脸上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顿悟的平静。他无视了身旁的厮杀，目光径直锁定了正在指挥断后的艾丽西亚，以及她身边刚刚用龙息逼退一队圣骑士、重新化为人形的尼德霍格。
他走到一个相对空旷的距离停下，沾满血污和尘土的脸上，那双空洞与狂热交织的眼睛注视着她们，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却清晰，仿佛在探讨一个学术问题：
“你们说……”他缓缓问道，目光扫过战场上的死伤者，既有兽人，也有人类，“是制造的痛苦更高贵，还是承受的痛苦更真实？”
艾丽西亚握紧了剑，警惕地盯着这个行为根本无法预测的怪人。尼德霍格则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无聊的呓语。痛苦就是痛苦，唯有力量永恒。”
戈尔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也没有失望，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的目光又投向远处正在厮杀的格拉克·碎岩，看着那兽人酋长在痛苦和愤怒中爆发的力量。
“或许……答案不在区分，而在……总量？”他喃喃自语，仿佛想通了什么，又仿佛陷入了更深的迷茫。然后，他不再看任何人，拖着那柄巨大的战斧，转身，步履蹒跚却坚定地向着荒原的深处走去，很快便消失在弥漫的烟尘和血色夕阳之中，留下一个令人费解的背影。
“疯子。”尼德霍格评价道，语气里却少了一丝轻视，多了一分不易察觉的探究。
艾丽西亚没有评价，她压下心中的波澜，继续指挥：“别分心！保持阵型！向汇合点撤退！”
在阿什莎时不时的空中威慑和莉兰德拉的阴影猎杀下，特遣队且战且退，最终与突围出来的黑石部落残部在一处预定的、易守难攻的岩石隘口汇合。
格拉克·碎岩拄着战锤，剧烈地喘息着。他的部落只剩下不到一百名还能站立的战士，个个带伤，眼中混合着劫后余生的恍惚、失去亲族同伴的悲痛，以及面对这些诡异援军的深深警惕。他看着眼前的人类女骑士、黑暗精灵主母，以及那个重新化龙、盘旋在空中散发着令人心悸威压的古老存在，粗犷的脸上肌肉抽搐。
最终，他上前一步，右手重重捶打在自己血迹斑斑的胸膛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这是兽人表示敬意的礼节。
“格拉克·碎岩，黑石部落酋长。”他的通用语生硬却有力，“感谢……你们的出手。黑石部落，记住恩情。”他的承诺沉重而直接，没有太多华丽的辞藻，但那双燃烧着坚韧光芒的眼睛表明，这不是随口之言。然而，那光芒深处，依旧藏着对未知的戒备。效忠并非出于心悦诚服，而是绝望中抓住的浮木。
“清理战场，带上所有能动的伤员，立刻撤离。”艾丽西亚没有浪费时间客套，直接下令，“尼德霍格冕下，我们需要空中掩护。”
虚空龙发出一声低沉的龙吟，算是回应。
撤退的路途依旧漫长而紧张，不时有教会的散兵游勇试图追击，但在龙息的威胁和特遣队的阻击下，终究未能形成有效威胁。
当巨齿裂谷最终消失在身后地平线下时，疲惫不堪的队伍才终于获得了一丝喘息之机。
……
指挥中枢内，魔王的意识接收着Nova传回的最终数据流。
【Nova】：“任务‘壁垒延伸’执行完毕。主要目标达成：与黑石部落残部汇合，并成功撤离交战区域。预估拯救目标单位：97（含伤员）。”
【Nova】：“资源消耗：灵能弹药消耗78%，纳米机械损耗率12%，医疗物资消耗65%。人员损失：人类士兵阵亡3人，重伤5人；黑暗精灵刺客阵亡1人，重伤2人；哥布林工兵重伤1人。”
【Nova】：“战场评估：对‘净焰十字军’造成显着战术干扰与人员杀伤（预估敌军减员15%-20%），但其主力未受根本性重创。”
【Nova】：“新增观测数据：标记单位‘戈尔’行为模式更新。其最后提问已记录存档，行为逻辑推测与‘存在主义痛苦验证’高度相关。威胁等级维持：‘不确定’。”
数据冰冷而客观，量化了成功，也清晰地列出了代价。
魔王的意志扫过这些信息，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救援行动本身并非出于仁慈，而是一次战略投资。结果符合预期——获得了潜在的军事资产和政治筹码，验证了跨种族联合作战的初步可行性，虽然过程损耗超出最优计算模型12%。
投资已然完成，现在需要关注的，是如何让这份资产产生最大收益，以及，如何消化那超出的百分之十二。
他的意识转向下一项议程。
【指令】：“接收黑石部落单位。医疗单位优先处理重伤员。将其安置于第三隔离区，进行健康筛查与情报询问。”
【指令】：“启动‘整合预案阿尔法’。观察其行为模式，评估忠诚度与可利用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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