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输舱厚重的气密门在嘶鸣声中缓缓开启,一股浓烈的、混合着血腥、汗臭和荒原风沙粗粝气息的味道瞬间涌出,与堡垒内部洁净却冰冷的空气猛烈冲撞。黑石部落的残部,相互搀扶着,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
迎接他们的,是足以让这些惯于在星空下驰骋的战士感到窒息的环境。高耸的合金穹顶泛着无机质的光泽,取代了熟悉的旷野天空。墙壁光滑无缝,看不到任何斧凿痕迹。头顶是发出稳定白光的长条形平板,将每一个角落都照得无所遁形,也让他们皮肤上的每一道伤口、铠甲上的每一处破损都显得格外刺眼。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机油和臭氧味,彻底掩盖了泥土与烽火的气息。
一种本能的、被关入笼中的警惕和不安,迅速取代了刚刚脱离战场时的短暂松懈。受伤的战士们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性的咕哝,下意识地握紧了残破的武器,尽管他们虚弱得几乎站立不稳。
“看什么看!都把家伙收起来!”格拉克·碎岩酋长低吼一声,声音沙哑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他高大的身躯上布满伤痕,最严重的一处在肋下,草草包扎的布料已被鲜血浸透发黑。但他依然挺直脊背,那双燃烧着疲惫与坚韧的眼睛,锐利地扫视着周围那些穿着统一制服、表情冷漠的人类士兵,以及更远处、如同融入阴影般的黑暗精灵。
这里是第三隔离区。一个宽敞但封闭的大厅,四周是透明的强化玻璃墙,可以看到外面走廊上偶尔走过的身影和运行的自动化设备。厅内排列着整洁的行军床和一些他们从未见过的、闪烁着指示灯的金属仪器。
“奉指挥官艾丽西亚女士与影织主母之命,此地为你们临时安置之所。”一名人类军官走上前,语气公事公办,尽量不去看兽人们那足以让小儿止泣的面容和满身血污,“医疗人员即刻为诸位处理伤势。请遵守此地规章,未经许可,不得离开此区域。”
格拉克冷哼一声,算是回应。规矩?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束缚。但此刻,为了身后这些仅存的族人,他必须忍耐。
医疗队很快抵达,由几名人类医生和护士组成,推着装有各种仪器的小车。为首的是一位面容和善、眼神却异常专注的中年医生。他们看到兽人们狰狞的外伤,并没有露出太多惊讶或恐惧,只是熟练地戴上手套,准备器械。
然而,文化差异带来的冲突瞬间爆发。
一个年轻的兽人战士看到护士拿着嗡嗡作响、针头锐利的注射器靠近,发出一声怒吼,本能地挥手格挡,差点把娇小的护士掀飞。“滚开!你们想往我兄弟身体里灌什么毒药?!”
“这是抗生素!防止伤口腐烂化脓!”护士又惊又怒地解释。
“放屁!只有懦夫才需要这种东西!真正的战士靠的是自身的血气!”另一个兽人咆哮着附和,试图推开正在检查他腹部伤口的人类医生。
兽人们坚信伤痛是勇武的勋章,对外来的、尤其是看起来如此“脆弱”的医疗手段充满根深蒂固的怀疑和抗拒。
“都给我闭嘴!”格拉克再次低吼,压制住骚动。他看向那位为首的医生,目光灼灼,“你的人,治可以。但别用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碰我的战士!我们有萨满的草药……”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个被质疑的医生却平静地开口了,语气带着一种学者般的探究,而非恐惧:“酋长阁下,您战士的这道伤口,边缘已有坏疽迹象。若不用强效药物抑制并清创,一旦蔓延入血,萨满的草药再好,也回天乏术。”他指了指旁边一台仪器屏幕上显示的、放大后的伤口内部影像,“你看,这些发黑的组织……”
格拉克和周围的兽人看着屏幕上那清晰得可怕的画面,一时语塞。他们习惯了肉眼观察和经验判断,从未想过伤口内部竟是这般模样。这种直观的、“看见”死亡逼近的方式,比任何言语都更有说服力。
格拉克脸色阴沉地挣扎了片刻,终于咬着牙,对那名受伤的战士点了点头:“……让他治。”
医疗过程依旧充满磕绊。兽人们对扫描仪的微光感到不安,对纳米喷雾剂的效果将信将疑,对需要缝合的伤口坚持认为不如烙铁烫合来得痛快。但在医生们专业、冷静且确实有效的处理下,尤其是在看到几个重伤员的情况明显稳定后,最激烈的抗拒渐渐平息,转为一种混杂着惊奇、敬畏和依旧残留的警惕的沉默。
就在医疗工作进行时,莉兰德拉·影织如同幽影般出现在隔离玻璃墙外。她没有进入,只是对身边一名黑暗精灵情报官低声吩咐了几句。很快,几名表情冷峻、穿着贴身皮甲的情报人员走入大厅,他们避开医疗区域,开始逐个询问那些伤势较轻、神志清醒的兽人战士。
问题直接而尖锐:“净焰十字军除了战旗,还有没有其他特殊徽记?他们的牧师施展神术时,吟唱的起始音节是什么?”“你们最后看到他们的攻城器械,是由哪种驮兽运输的?”“部落撤离时,老弱妇孺藏匿的具体方位在哪里?”“你们处理黑曜铁原矿时,用的是地火还是熔岩池?”
这些问题让兽人们再次绷紧了神经。有些问题他们答得上,有些则涉及部落秘密,让他们支支吾吾。情报官们并不逼迫,只是冷静地记录下每一个反应、每一句回答,那双锐利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深处的隐瞒。这种专业的、不带情感的审问,让格拉克感到一种比战场厮杀更甚的压力,他意识到,这里的“主人”远非只有强大的武力。
大厅外,一些闻讯赶来好奇张望的堡垒居民——人类士兵、哥布林工匠,甚至少数黑暗精灵——对着隔离区内的兽人指指点点。
“哇塞!那就是兽人?长得可真……敦实!”
“听说他们一顿能吃下半头科多兽?”
“离远点,听说他们脾气暴得很,一言不合就砸东西。”
“主母怎么会同意让这些蛮子进来?”
窃窃私语和好奇、警惕、甚至略带轻蔑的目光,如同细针般刺来。格拉克和他的战士们听得懂部分通用语,他们绷紧了下颚,眼中闪过屈辱和愤怒,但却无法发作,只能将这口闷气硬生生咽下,化作更加深沉的沉默和戒备。
格拉克·碎岩站在原地,看着忙碌的医生、冷静的情报官、以及玻璃墙外那些形形色色的目光,感受着这座钢铁堡垒无处不在的规则与审视。他履行了诺言,带来了部落的残余,但他能感觉到,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生存下去,并守住黑石之名的尊严,在这座冰冷的堡垒里,似乎比在荒原上面对净焰十字军还要艰难。
而在指挥中枢,Nova平静的汇报声正在响起:“黑石部落单位已接收并完成初步检疫。生命体征数据录入完毕。情报初步筛选完成,可信度评估中。隔离区监控系统全功率运行,行为模式分析启动。”
无形的网,已然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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