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单像秋日的梧桐叶,纷纷扬扬地落满了“霓裳”的案头。新式的、旧式的,交织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账簿上,也压在每个人的肩头。
后院第一次显得拥挤了。两台缝纫机从早到晚嗡嗡作响,新添置的裁剪大案几乎占去了半边天地。空气里混杂着熨斗的蒸汽、新布的浆味,还有吴师傅那杆老烟袋里飘出的、若有若无的烟草气。
春妮成了最忙的人。改良旗袍的订单多半指定要她来做,那些精细的绲边、巧妙的省道,仿佛成了她的印记。她坐在工位前,常常一坐就是几个时辰,只有手指和踏板在动,连水都顾不上喝一口。那件灰粉旗袍的成功,给她带来了名声,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偶尔,她会停下手,望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发愣,然后用力攥紧,再松开,重新拿起针线。
小柱子也不再是只打下手的小工。寻常衣裤的裁剪大半交到了他手上,吴师傅要求他每件都必须独立完成,从量体到最后的锁眼钉扣,一点马虎不得。他开始理解老师傅常说的“规矩”——不是束缚,是让手艺立得住的根基。
这日,一个面生的年轻女人怯生生地走进铺子,手里紧紧攥着一小块褪色的藏青布料。
“请、请问,”她声音很小,“能帮我补补这件衣服吗?我娘留下的……”
那是一件极其普通的劳动布上衣,肘部磨得几乎透明,领口也 frayed 了边。在满屋光鲜的衣料中,它显得格格不入。
瘦猴刚要上前婉拒,林晚已从柜台后走了出来。她接过那件旧衣,摸了摸布料磨损的边缘,温声道:“补起来不难,只是会留下痕迹,不可能像全新的一样。”
“没关系,没关系,”女人连忙说,“能穿就行,能穿就行……”
林晚点点头,将衣服小心地放在一旁:“后天来取,好吗?”
女人千恩万谢地走了。
春妮看着那件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旧衣,有些不解。林晚轻声解释:“对于我们,是一件活计;对于她,可能是一段念想。”
一直沉默的吴师傅忽然开口,是对春妮说的:“手艺好了,心不能飘。记住,裁缝的本分,是让人有衣可穿,穿得舒坦。”
春妮怔住,随即重重点头。
傍晚,陆铮从外面回来,带回一个消息:他托人从上海又弄来几本最新的时装杂志,还有几卷那边时兴的进口面料小样。
“先收着。”他看着满屋的忙碌和每个人脸上的疲惫,对林晚说,“不急着看,等这批订单消停些再说。”
林晚接过那用牛皮纸仔细包好的书册,没有立刻打开。她看着后院灯光下,吴师傅正手把手教小柱子如何处理一件棉麻混纺衬衫的领子,春妮则在小心翼翼地拆改一件她自己觉得不够完美的西装前片。
外面,秋意已深,晚风带着凉意。铺子里却因着这灯火、这人气、这此起彼伏的机杼声,暖融融的。
安安坐在他的小桌子前,不再画画,而是用林晚给他的碎布头,笨拙地学着穿针引线,想给自己做个小口袋。失败了也不气馁,拆开重来。
陆铮走过去,蹲在儿子身边,大手包住他的小手,带着他一起引线。粗糙的指腹擦过孩子柔嫩的皮肤,一种奇异的传承在无声中进行。
夜深了,订单依旧堆在那里,像一座等待翻越的小山。但每个人的心里,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踏实。这秋实的重量,压弯的不是枝干,而是让根系更深地扎进了泥土里。
他们都知道,路还长,风还会来。但只要这铺子里的灯火还亮着,只要这针线还在走动,日子,就能这般既有分量、又有盼头地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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