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宴推开书房门。
顾勤舟背对着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吞噬一切的浓稠夜色。
听到动静,他缓缓转身。灯光下,那张向来威严刻板的脸,竟透出一种罕见的、近乎脆弱的疲惫。
“坐。”
顾勤舟的声音比平时低哑。
顾清宴挑眉,依言坐下。目光扫过桌面——两只白瓷杯,清茶袅袅。
老头子亲自泡茶?还给他倒了一杯?
事出反常必有妖。
“新茶,尝尝。”顾勤舟将一杯推过来。
顾清宴指尖碰了碰温热的杯壁,没喝,只掀起眼皮:“爸,有事直说。”
顾勤舟没在意他的防备,啜了口茶,才抬眼看他:“你外面那个小公司,弄得怎么样了?”
“马马虎虎,混口饭吃。”顾清宴语气随意,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炫耀,“靠着点风水玄学的名头,做高端定制,第一个月就回本了。正准备再捧个大师出来,把业务搞到海外去,一年挣个千八百万,洒洒水啦。”
他说着,敏锐地注意到——老头子的手指,正无意识地、用力地摩挲着杯沿,指节泛着不正常的白。
灯光映照下,那张脸似乎也比往日苍白,眼下有浓重的青影。
不对劲。很不对劲。
顾勤舟点了点头,沉默了几秒,忽然抛出一个炸弹般的问题:
“如果……把荣发交到你手里,你会怎么做?”
顾清宴瞳孔一缩,差点笑出声:“爸,您没开玩笑吧?大哥二哥都在,怎么也轮不到我这个‘败家子’。”
“就当闲聊。”顾勤舟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说。”
顾清宴收敛了所有玩世不恭,身体前倾,眼底锐光乍现:
“真要我说?顾家抱着地产的老黄历,死路一条!”
他语速加快,字字如刀:
“必须转型!高端物业、城市更新、环保新能源才是活路!别再把杠杆加到天上,稳扎稳打,投资点新东西——科技、游戏,十个成一个,就够吃一辈子!现在要的不是快,是活下来!”
这些话,尖锐,直白,毫不留情地撕开了顾家辉煌表皮下的隐忧。
顾勤舟静静地听着,脸上波澜不惊。但细看之下,他的呼吸微不可察地急促了一瞬,又被强行压住。
儿子的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他坚守多年的理念和骄傲上。
那一瞬间,剧烈的眩晕和胸闷猛地袭来。
顾勤舟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深不见底的平静。
“想法……很新。”他缓缓评价,听不出喜怒,“但生意场,不是靠想法就能赢的。”
他抬起眼,目光如有实质,钉在顾清宴身上:
“星耀传媒给你。 让我看看,你这些‘新想法’,到底能不能……从烂泥里,开出花来。”
话已至此。
顾清宴却没有立刻起身。他脸上那点锐利收敛起来,重新挂上那副有点赖皮、又带着点精明的笑容,身体微微前倾:“爸,还有个小事儿……您看,这星耀传媒是个烂摊子,启动资金就五千万,我这儿手头实在是紧。您之前‘帮我保管’的那一千二百万私房钱……是不是,也该‘物归原主’了?好歹让我多点子弹,是不是?”
顾勤舟显然没料到他会在这时候、这么直白地提这个,愣了一下。
随即,他脸上竟罕见地露出一丝极淡、几乎看不清的、类似于“你小子还真敢开口”的笑意。
淡淡道:“行。我会让会计连同那五千万,一起打给你。”
顾清宴顿时面上一喜,真心实意地说了句:“谢谢爸!您可真是我亲爸!”
得了便宜,他也不再逗留,利索地站起身:“那我不打扰您休息了,爸您早点睡,保重身体。”
他转身,干脆地拉开了书房的门。
门关上。
几乎在门合拢的瞬间——
顾勤舟挺直的脊背骤然垮塌,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筋骨。他猛地捂住嘴,压抑的闷咳变成剧烈的呛咳,喉间腥甜再也压制不住!
他踉跄扑向桌边的铜盂,“哇——!”
一口暗红发黑的血,猛地喷溅在光洁的内壁上!刺目惊心!
他粗重地喘息着,用颤抖的手抓起丝帕,一点点擦去唇边和下颚的血渍。
面前的桌板光可鉴人,清晰地倒映出他此刻灰败如纸的脸色,以及那双眼睛里,死死燃烧的、不肯认输的偏执火焰!
身体在疯狂报警。
时间……可能不多了。
但是!
棋局未定!
继承者未明!
他一手打造的帝国,绝不能在他倒下前有半分差池!
他还不能倒!
至少……在选出那头最凶、最悍、最能守住江山的狼之前——
他必须撑住!死死地撑住!
(次日,动车上)
玄一彻底活了!
跟昨天那副失魂落魄的衰样比,简直是换了个人!
他几乎焊在了手机上,嘴角疯狂上扬,手指打字快到出现残影。
一会儿傻笑,一会儿抿嘴装深沉,整个人散发着浓郁的、酸臭的恋爱酸腐味!
坐在对面的陈白露:“……”
没眼看。
真的没眼看。
她果断低头刷手机。刚点开新闻——
一条加粗爆款标题,猛地弹到眼前!
【爆!港岛名媛杨希悦中环被嘬爆!神秘靓仔身份成谜!疑似姐弟恋轰动全城!】
配图! 虽然高糊,但那个被高大男人紧紧搂在怀里、侧脸清晰的女人……不是杨希悦是谁?!
那个男人的背影……
陈白露眼角抽搐,瞥向对面对着手机屏笑成二傻子的师兄。
好家伙!师兄牛逼啊!中环!当街!嘬爆!
她内心疯狂刷过弹幕,面上却稳如老狗,手指一划,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列车快到站,玄一才依依不舍地收起手机,脸上还飘着红晕:“师妹,我直接转车回c市了哈,公司一堆事,直播好久没开……”
“等等,师兄。”陈白露叫住他,神色少有的严肃,“有事。找个地方说。”
玄一愣住,点头。
高铁站旁,茶楼包厢。
茶香袅袅,陈白露放下杯子,直视玄一,声音平静,却扔出惊雷:
“师兄,师父当年是被白鹤卿联手赵晟,设计害死的。”
玄一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眼神骤冷。
“白鹤卿死了,账算了一半。但赵晟还活着,而且活得很好。”
陈白露继续,声音压低,带着寒意,
“他祖坟风水,按理来说,当家人绝不可能活过四十。可赵晟,今年快五十了。”
玄一拳头猛然攥紧:“你是说……”
“借寿续命。”
陈白露吐出四个字,字字如冰,“我怀疑,他和邪修勾结,用了阴毒法子,给自己强行续命。”
玄一呼吸粗重,眼睛发红:“确定吗?!”
“没把握,我不会说。”陈白露目光灼灼,“师父的仇,必须报。白鹤卿是刀,赵晟是握刀的手,一个都别想跑!”
玄一死死盯着她:“你想我做什么?”
“赵晟很小心,身边也有懂行的。我和清微师兄目标太大。”
陈白露一字一顿,“我要你,暗中查。摸清他背后是哪路邪修,怎么勾结的。最好——抓到现行!”
她身体前倾,气势逼人:“只要拿到铁证,不管用什么法子,我都要把他送下去,给师父赔罪!”
玄一沉默了几秒,再抬头时,眼底所有恋爱带来的浮光都已褪尽,只剩下山门弟子锋锐的决绝。
“明白了。”
他声音沙哑却坚定,“这事,交给我。我来查。”
“小心。”陈白露郑重叮嘱,“赵晟和邪修,都不是善茬。安全第一,有任何情况,立刻联系我。钱和情报,管够。”
玄一重重点头,拿起冷掉的茶,仰头一口闷了,仿佛饮下的是壮行酒。
“走了,师妹。保持联系。”
两人在茶楼外分开。
玄一转身,汇入前往c市的人潮。
背影挺拔如松,再无半分轻浮,只有沉淀下来的、隐匿于平静下的锐利杀气。
陈白露站在原地,目送他消失。
港岛的风波暂歇,但另一条更血腥、更黑暗的复仇之路,已在玄一脚下,悄然展开。
她转身离开,心中那根为师父紧绷的弦,从未松懈。
山雨欲来,风已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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