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污水顺着头发和衣服往下淌,在泥地上洇开一滩污渍。我瘫在河岸边,像一条被冲上岸的烂鱼,除了胸膛还在剧烈起伏,证明自己活着,身体的其他部分几乎失去了知觉。刺骨的寒意和恶臭包裹着我,但比这更冷的,是心底那片绝望的荒原。
帛书丢了。黄寅为了制造混乱,魂力透支,再次陷入沉寂,桃木扣传来的波动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我们拼死抢出来的物证箱,此刻像一块冰冷的铁坨,压在我的腿上,是唯一的,也可能是最后的希望。
必须离开这里。特调科的人肯定在沿着下水系统搜捕,这里随时可能被发现。我挣扎着爬起来,双腿打颤,每迈出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我抱起沉重的物证箱,环顾四周。这里是城乡结合部,远处有低矮的民房和冒着黑烟的小作坊,更远处是起伏的山峦。
不能去人多的地方。我的样子太可疑了。只能往山里躲。
我沿着河岸,朝着最近的那片山林踉跄走去。每走一段路,就不得不停下来喘气,心脏跳得像要炸开。阳光透过阴云,有气无力地照在身上,却带不来一丝暖意。
钻进山林,找到一处茂密的灌木丛后,我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地。物证箱滚落在一旁。我蜷缩起来,抱住自己,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冷,饿,累,怕……各种感觉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我撕裂。
“黄哥……黄哥你怎么样?”我对着桃木扣喃喃低语,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没有回应。只有那片令人心慌的死寂。
不行!不能倒下!我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尖锐的疼痛让我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一丝。我爬过去,重新抱起那个锈迹斑斑的物证箱。现在,只能指望它了。
我用袖子擦去箱子表面的泥水,再次尝试打开。箱盖因为之前的暴力撬开有些变形,但还能掀开。我深吸一口气,像是打开潘多拉魔盒一样,小心翼翼地将其揭开。
里面依旧是那些泛黄的文件和几个用软布包裹的小物件。我强打起精神,首先拿起那个写着“信泰实业债券异常波动调查案”的牛皮纸袋。
这一次,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逐页仔细翻阅。跳过那些晦涩的财务数据和官方公文,我重点看那些手写批注、附件和照片。
随着阅读的深入,一段被尘封的、充满阴谋和血腥的往事,如同褪色的胶片,在我眼前缓缓展开:
民国三十六年,信泰实业发行的“幽冥”系列债券在黑市被疯狂炒高,引起官方注意。调查发现,债券背后关联着一笔数额惊人的、来源不明的秘密黄金储备,代号“泉台金”。 而这笔黄金的提取方式极其诡异,并非凭票兑付,而是需要一种名为“魂引”的特殊媒介才能开启藏金秘库。
调查卷宗里夹着几张模糊的黑白照片,是监控偷拍的。一张是几个穿着体面的人在秘密会面,其中一人侧脸轮廓与黄寅极为相似,标注为“信泰总经理黄景仁”。另一张照片,则是一个戴着金丝眼镜、气质阴鸷的中年男人,批注写着“税务司高级顾问,苏念之”。
苏念之!苏明远的先祖!
卷宗记录显示,苏念之利用职权,向黄景仁施压,企图掌控债券和“魂引”的秘密,双方矛盾激化。然而,就在调查进行到关键阶段时,信泰实业总部突发大火,黄景仁及其核心团队成员尽数葬身火海,案件关键证据缺失,最终以意外结案,成为悬案。 “泉台金”和“魂引”自此成为传说。
但卷宗最后一页,有一行用极细铅笔写下、几乎难以辨认的小字备注:
“疑为灭口。苏或有牵连。关键物证或存于银库旧址通风道暗格。未及验证。”
看到这里,我浑身冰凉,如坠冰窟!
一切都对上了!黄寅(很可能是黄景仁的后人)滞留阳世,执着于债券,是因为家族的血海深仇!苏明远(苏念之的后人)处心积虑寻找债券和魂引,是为了完成祖辈未尽的野心!而特调科……他们抓捕黄寅,恐怕不仅仅是因为他“危险”,更可能是因为他们也想得到“泉台金”的秘密!杨振华追问“魂引”,其目的昭然若揭!
这物证箱,就是当年那个调查员留下的!他可能预感到了危险,所以将关键证据藏在了齿轮箱里!这里面,藏着翻案的铁证!
我的手因为激动和愤怒而剧烈颤抖。我放下卷宗,拿起那几个用软布包裹的小物件。打开第一个,里面是一枚烧得变形的铜制印章,依稀能辨认出“信泰总经理印”的字样。第二个布包,里面是几块融化后又凝固的、带着焦糊味的金属块,似乎是某种铭牌或钥匙的残骸。
当打开第三个,也是最小的一个布包时,我的呼吸骤然停止!
里面不是残骸,而是一枚保存相对完好的、样式古朴的青铜钥匙!钥匙柄上刻着一个极其复杂的、与那帛书上图案中心蜷缩人形有几分神似的符文!钥匙下面,还压着一小片残破的、质地与那丢失的帛书极为相似的皮革碎片,上面用朱砂画着一个简单的箭头符号,指向某个方位。
钥匙?!是开什么的钥匙?银库秘库的钥匙吗?!那片皮革碎片又是什么?地图残片?
我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破胸膛!这个物证箱的价值,远超我的想象!它不仅能揭示真相,更可能藏着找到“泉台金”和“魂引”的实物线索!
然而,就在我沉浸在巨大发现中时,一阵细微的、却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从灌木丛外传来!
不是风声!是脚步声!有人靠近!而且正在拨开灌木!
我被发现了?!
恐惧瞬间压过了兴奋!我手忙脚乱地想将东西塞回箱子,但已经来不及了!
灌木被猛地扒开,一张脸探了进来!不是特调科的制服,而是一张陌生的、带着刀疤、眼神凶狠的脸!他手里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妈的,果然躲在这里!把箱子交出来!”刀疤脸狞笑着,一步跨了进来。
是“夜枭”的人!苏明远的手下!他们也找来了!
前有狼,后有虎!我真的无路可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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