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的声音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打破了密室中凝固的寂静与痛苦。陆明猛地睁开眼,黑暗中,他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因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而加速搏动的声音。有“客”到?对他有用?
是福是祸?
他挣扎着站起身,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让他的左半身几乎完全僵硬,邪痕的冰冷刺痛如同潮水般涌来,比之前更加猛烈。他摸索着走到密道口,药柜缓缓滑开,外界昏暗的光线刺得他眯起了眼睛。
铺子依旧杂乱,气味依旧难闻。但此刻,铺子里多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穿着深蓝色粗布衣裙、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紧实发髻的老妇人。她身形干瘦,背却挺得笔直,脸上布满风霜的刻痕,一双眼睛却异常清澈冷静,正静静地看着从密道中踉跄走出的陆明。她的目光在他那无法掩饰的左臂邪痕上停留了片刻,没有惊恐,没有好奇,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审视。
“梅姨,就是这小子。”诡医老者用他那干涩的嗓音介绍道,自己则慢悠悠地坐回他的药碾旁,仿佛事不关己。
被称为梅姨的老妇人微微颔首,走向陆明。她的步伐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她绕着陆明走了一圈,目光如同手术刀般刮过他全身,尤其是在邪痕蔓延的区域反复打量。
“阴秽侵体,邪脉已过肩井,逼近心俞。”她的声音低沉而平稳,不带丝毫感情,像是在陈述一件寻常物品的瑕疵,“再晚上三五日,大罗金仙也难救。”
陆明心中一凛,这老妇人眼力毒辣,一语道破他的绝境。“前辈……可有办法?”他声音沙哑,带着最后的希望。
梅姨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伸出了一只布满老茧和细微伤痕的手,悬在陆明左臂邪痕上方寸许之地,并未直接接触。她闭上眼睛,眉头微蹙,似乎在感受着什么。
陆明屏住呼吸,他能感觉到,左臂那狂暴冰冷的邪力似乎遇到了一种无形的屏障,躁动不安地翻腾着,却无法突破那老妇人手掌散发出的、一种极其隐晦的阴寒气息。那气息与他体内的邪力同属阴寒,却更加凝练、更加沉寂,如同深潭之水,与邪力的狂暴肆虐截然不同。
同源……异质?
陆明脑海中瞬间闪过古籍上的记载和诡医老者的话!
片刻之后,梅姨收回手,睁开眼睛,看向一旁的诡医老者:“你判断得不错。这秽气霸道,但根基躁烈,并非无懈可击。‘那个地方’的气息,或可一试。”
诡医老者嘿嘿干笑两声,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得意:“老夫这双眼睛,还没瞎。”
梅姨不再理会他,转而看向陆明,目光锐利如鹰:“小子,想活命,只有一个法子。以煞制煞,引阴克阴。你体内的秽气至邪至暴,需寻一同属阴寒,却更加沉凝、古老的‘地阴煞气’引入体内,令其相互制衡、彼此消耗。此法如同引狼驱虎,凶险异常,过程中如万蚁噬心、冰刀刮骨,稍有差池,便是神魂俱灭,肉身化为齑粉的下场。你,可敢一试?”
她的语气平淡,却字字千钧,敲打在陆明的心上。
敢吗?
陆明看着自己那几乎不再属于人类的左臂,感受着那无时无刻不在侵蚀他生命与意志的冰冷剧痛,想起父亲未瞑的双眼,想起水生绝望的呼喊,想起那山洞中无数挣扎的亡魂……
他还有什么不敢的?横竖都是一死,不如搏那一线生机!
他抬起头,迎上梅姨那冰冷审视的目光,因为虚弱而略显涣散的眼神重新凝聚起决绝的光芒,嘶哑却坚定地吐出两个字:
“我敢。”
梅姨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微微颔首:“好。既然如此,我便传你‘引煞诀’与‘守心印’。此乃基础,能助你在引煞入体时,多一分守住灵台清明的可能。”
她没有丝毫拖沓,直接开始口述一段拗口而古老的咒诀,并辅以简单却玄奥的手印示范。那咒诀似乎能调动人体内某种潜在的气息,与外界阴煞之力产生微弱的共鸣。而“守心印”则是一种精神凝练的法门,意在纷乱痛苦中固守本心。
陆明强忍着身体的极度不适和意识的昏沉,全神贯注地记忆、模仿。他的悟性本就不差,加之求生意志的驱动,竟在极短的时间内,将这两门看似简单实则内涵深远的基础法门勉强记下,并能磕磕绊绊地运转起来。
当他生涩地结出“守心印”时,虽然效果微弱,但心口那丝玉牌残留的暖意似乎受到牵引,微微壮大了一丝,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记住这种感觉。在引煞过程中,无论多痛苦,绝不能松开此印,否则前功尽弃,立时毙命。”梅姨冷冷叮嘱,随即对诡医老者道,“老陈,准备‘定神香’和‘冰魄针’。三日后,子时,带他去‘落魂坡’。”
诡医老者——陈大夫,点了点头,从一堆瓶瓶罐罐里翻找起来。
梅姨最后看了陆明一眼,那眼神深邃难明:“能否活下来,看你自己的造化。”说完,她不再多言,转身便走出了这间诡异的铺子,身影消失在巷道的阴影中。
陆明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心中波澜起伏。落魂坡?那是什么地方?听起来就不是善地。而“引煞制衡”的具体过程,梅姨并未详说,但想来必定是九死一生。
陈大夫找出了几根颜色深蓝、散发着刺骨寒气的长针(冰魄针),以及一截颜色暗沉、气味怪异的线香(定神香),随手放在桌上。
“小子,算你运气好,碰上了梅老婆子。她年轻时……嘿,算了,不提也罢。”陈大夫咧了咧嘴,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这三日,你就待在这密室里,好好熟练那引煞诀和守心印。到时候,可没人能帮你。”
陆明重重地点了点头,将那几根冰冷的针和那截怪香紧紧攥在手里,仿佛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他再次回到了那黑暗的密室。但这一次,他的心不再完全被绝望占据。
引煞之法已得,前路虽险,终有方向。
他盘膝坐下,不顾左臂那愈发猖獗的邪痕刺痛,开始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地练习那“引煞诀”与“守心印”。
黑暗中,唯有他粗重的喘息、偶尔因剧痛而发出的闷哼,以及那对抗着邪秽、微弱却不肯熄灭的意志之火在燃烧。
三日后,落魂坡,将是决定他生死的最终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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