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化作了人间与幽冥的夹缝。
阿月站在门口,双手稳如磐石,托举着那散发柔和紫光的陶罐。她口中古老而平和的咒文如同涓涓细流,试图抚慰、疏导那滔天的怨念。淡紫色的光辉所及之处,那些挣扎嚎哭的白色虚影似乎平静了些许,躁动的能量不再毫无目的地冲撞,而是开始缓慢地、如同被无形河道约束般,向着陶罐的方向汇聚。
她在试图引渡这些被困了太久太久的亡魂。
然而,数百年的怨恨岂是顷刻便能化解?仍有大量怨魂在祠堂内盘旋尖啸,冰冷的阴风卷起碎裂的骨渣和灰尘,让整个空间如同冰窟。墙壁上的裂痕在蔓延,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这座象征着寨子古老秩序的祠堂,正在从内部开始崩塌。
沈瑜没有迟疑。阿月争取来的每一秒都弥足珍贵。
她迅速冲到苏青窈身边。少女蜷缩在地上,呼吸微弱,脸色灰白得如同初春的残雪,但胸口尚有微弱的起伏。她还活着!沈瑜试图将她扶起,却发现她轻得吓人,仿佛生命力已被那“秤灵”和骨秤榨取了十之八九。
“走……”苏青窈的嘴唇翕动,发出几不可闻的气音,眼神里是催促,也是解脱。
与此同时,遭受契约反噬的寨老和阿婆,状况却愈发恐怖。他们身上的黑色斑痕如同活物般蠕动、扩散,皮肉仿佛在枯萎,发出细微的“滋滋”声。阿婆蜷缩在地,痛苦地抽搐着,发出嗬嗬的怪响。寨老则勉强以骨杖支撑身体,一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盯住沈瑜,里面燃烧着刻骨的怨毒和疯狂。
“毁了……契约……寨子……完了……你也……别想活……”他每吐出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黑色的血液从嘴角不断溢出。
他枯树般的手臂猛地抬起,不是指向沈瑜,而是指向祠堂一侧墙壁上某个不起眼的、雕刻着蛇形图案的凸起,用尽最后力气按了下去!
“咔哒。”
一声机括轻响。
祠堂深处,靠近原本供奉骨秤的基座后方,一道暗门悄无声息地滑开!阴冷、腥臭的风从中狂涌而出,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的爬搔声!
只见无数只眼睛闪烁着红光的尸鼩,如同黑色的潮水,从暗门后汹涌而出!这些巴掌大小、以腐肉和阴气为食的邪物,显然是寨子圈养的最后一道防线!它们的目标明确——带着骨匕和存储卡的沈瑜,以及可能引路的阿月!
“走!”阿月厉声喝道,她无法移动,维持引渡仪式已耗费了她全部心神。她手中的陶罐紫光暴涨,勉强将靠近她的尸鼩逼退,却无法顾及整个祠堂。
前有失控怨魂,后有尸鼩狂潮,祠堂本身也在摇摇欲坠!
沈瑜咬牙,将几乎失去意识的苏青窈背在背上,用之前割断的草绳草草固定。她一手紧握那柄温润的骨匕——它似乎对阴邪之物有着天然的克制,靠近的尸鼩略显迟疑——另一只手则握紧了藏有妹妹最后影像的存储卡。
“跟我冲出去!”她对阿月喊道。
“不行!”阿月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声音却异常坚定,“仪式不能断!否则这些亡魂失控,整个寨子都会变成鬼域!你们走!从祠堂侧窗走!快!”
尸鼩的黑色潮水已经蔓延过来,最近的距离她们不足五米!怨魂的尖啸与尸鼩的爬搔声交织成一首地狱交响曲。
沈瑜看了一眼苦苦支撑的阿月,又看了一眼背上气息奄奄的苏青窈,她知道,必须做出抉择。
“保重!”她嘶哑地喊出两个字,不再犹豫,背着苏青窈,朝着阿月所指的、一扇被厚重帷幔遮住的侧窗猛冲过去!
骨匕挥动,带着乳白色的微光,将几只扑上来的尸鼩扫开,发出“嗤嗤”的灼烧声。她撞开帷幔,用匕首柄狠狠砸向陈旧的木窗棂!
“哗啦!”
木屑纷飞,窗外带着硝烟和自由气息的空气涌入。
身后,是阿月孤身立于紫光与黑暗之间,直面怨魂与尸鼩的背影。
身前,是混乱的寨子,燃烧的粮仓映红了半边天,远处隐约传来寨民惊慌的哭喊与奔跑声。
旧的秩序已然崩塌,新的混乱刚刚开始。
沈瑜背着苏青窈,纵身跃出窗外,落入那片未知的、被火光与夜色笼罩的土地。
她的逃亡,才刚刚开始。而她的背后,那条由无数亡魂铺就的道路,正在阿月的指引下,缓缓延伸向未知的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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